入京首月，京城的暮春还带着料峭寒意，青竹山野行辕的雕花窗棂却整日氤氲着热气。苏禾站在灶前，木勺搅动着陶罐里的松露野菌汤，浓郁的鲜香混着蒸汽扑上她鬓角，将新染的胭脂都蒸得淡了些。院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宰相府管事求见！”
程砚正往墙上挂蜂蜡封条，闻言手一抖，封条斜斜落在账本上。那账本上 “宰相府” 三字墨迹未干，旁边还堆着刚送来的请帖 —— 是镇国将军府的春日宴。阿棠抱着野菊跑过廊道，辫子上的红头绳扫过廊下悬挂的腌菜坛子，脆生生喊：“嫂嫂，宰相府要订三十坛野山椒脆笋！”
宰相府管事踏入后厨时，正见苏禾将最后一片松露薄片铺在糯米藕上。青瓷盘里的蜂蜜桂花糯米藕泛着琥珀光，糖霜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晶簇。“苏娘子果然名不虚传。” 管事捏着山羊胡点头，锦缎袖口扫过灶台，“我家老爷胃疾缠身，就好这口清爽腌菜。”
然而盛景不过半月，当第一片梧桐叶飘进行辕时，弹劾的折子己递入了御书房。苏禾坐在廊下剥毛豆，听着林小七转述的消息，指尖猛地掐住豆荚 —— 某位言官在早朝上慷慨陈词，称青竹山野 “以乡野粗食惑乱圣听，有失朝廷体统”。
“慌什么？” 程砚擦着猎刀走来，刀刃在夕阳下映出他紧抿的唇线，“当年李有财泼脏水时，咱们不也挺过来了？”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火珊瑚菌，“御膳房张公公爱吃这口，明日我送去。”
深夜的行辕灯火通明，苏禾对着铜镜卸妆，银簪子磕在妆奁上发出轻响。镜中倒影里，程砚正伏案绘制蜂箱改良图，墨线在宣纸上蜿蜒，像极了京郊起伏的山峦。她摸出压在箱底的《商铺规矩》，目光停在 “宴客之道” 那页：“明日将军府的宴，咱们得动点心思。”
次日，镇国将军府的华庭上，九曲桥畔的紫藤开得正盛。苏禾候在后厨，指尖反复着袖口的竹叶暗纹 —— 那是程砚亲手绣的，说是能带来青竹村的福气。雕花屏风外传来丝竹声，阿棠突然拽了拽她衣角：“嫂嫂，皇帝来了！”
鎏金香炉的烟雾里，帝王的明黄衣角掠过屏风。苏禾屏息揭开蒸笼，翡翠玉饺的碧色皮子在蒸汽中微微颤动，馅料里的野山椒碎与虾仁若隐若现。她想起昨夜程砚在油灯下剥虾仁的模样，指尖的力道又稳了几分。
“这饺子倒有趣，竟用菠菜汁和的皮。” 皇帝驻足在食案前，目光落在苏禾腕间的银镯上，“朕闻你善用山野食材，可敢露两手？”
“民妇惶恐。” 苏禾屈膝行礼，转身从竹篓里取出马齿苋和蒲公英，“就用这两种野菜，为陛下做道‘金镶玉’。” 她手法娴熟地将野菜焯水切碎，混着蜂蜜和糯米粉揉成面团，再用松露酱做馅，最后裹上一层细碎的蜂蜡糖霜。
当松露蜜糕呈上桌时，夕阳正透过雕花窗棂，在糕点上投下金丝般的纹路。皇帝尝了一口，眼中忽然亮起笑意：“此味清鲜，胜似珍馐。” 他转头看向弹劾的言官，“卿常食山珍海味，可曾想过这野菜也能做出这般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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