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苏禾就踩着露水进了菜园。竹编的旧草帽檐上沾着细密水珠，她握着小锄头的手却热乎得很。野芹和荠菜嫩绿的新芽从松软的泥土里探出头，叶片边缘还卷着清晨的凉意，像是被春风揉皱的鹅黄手绢。
“长得真俊呐！” 苏禾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叶片，惊起两只藏在叶下的七星瓢虫。竹篱笆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程砚扛着半袋草木灰出现时，晨光照得他泛白的衣领毛茸茸的。
“又在跟菜苗说悄悄话？” 程砚把草木灰放在田埂上，伸手接过苏禾手里的锄头，“昨儿你浇的水太多，荠菜根都要泡烂了。”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露出脖颈处被晒出的浅褐色印记。
苏禾叉着腰反驳：“胡说！我明明只浇了两瓢。” 她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捻开时指缝间还沾着蚯蚓拱出的土粒，“你看，土都是润而不湿。”
程砚突然笑出声，指腹轻轻擦过她沾着泥点的脸颊：“成，苏老师说得都对。” 这抹笑意让他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惊得苏禾往后跳了半步，草帽险些滑下来。
日头爬到树梢时，两人蹲在树荫下分捡杂草。程砚把马齿苋和灰灰菜单独放在竹篮里，准备晚上烫了凉拌。苏禾忽然指着田垄间一株野草：“这是车前草吧？我听周大娘说这能煮水喝。”
“算你识货。” 程砚眼睛一亮，摘下草帽扇风，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那我晚上给你煮碗凉茶，省得你总抱怨井水没滋味。” 苏禾说话时，风卷着菜园里泥土混合青草的气息，把竹篱笆上缠绕的牵牛花吹得轻轻摇晃。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时，苏禾正踮脚摘篱笆上的丝瓜花。程砚突然从背后递来个粗陶罐子：“尝尝？” 罐子里装着刚熬好的槐花蜜，金澄澄的蜜浆裹着零星花瓣，在暮色里泛着琥珀光。
“哪来的？” 苏禾用指尖蘸了点蜜，甜丝丝的味道顺着舌尖化开。
“后山老槐树上摘的。” 程砚低头整理竹筐里的菜苗，耳尖却悄悄泛红，“你不是说城里买的蜜都兑了糖水。”
晚风掠过菜园，带着露水的菜叶沙沙作响。两人并肩往回走时，苏禾忽然指着天上的火烧云：“你看，像不像我们炒糊的那锅青菜？” 程砚愣了半秒，爽朗的笑声惊飞了菜地里歇脚的麻雀，笑声顺着竹篱笆的缝隙，飘向被晚霞染红的村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菜地渐渐有了生机。野芹和荠菜都冒出了嫩绿的芽，苏禾满心欢喜。她每天都会去菜地里看看，浇水、除草，仿佛这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而程砚，也开始习惯了这种平静而温馨的生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偶尔会和苏禾开开玩笑，拌拌嘴，篱笆边时常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一天晚上，程砚摸黑从山里带回两只野鸭，用油纸包好藏在厨房角落，却不知篱笆外王二婶家的黑猪正拱着松动的竹条。
“程砚！我的鸭子！” 天刚蒙蒙亮，苏禾的尖叫撕破晨雾。厨房地上散落着油渍斑斑的油纸，后院篱笆豁开个大口子，脚印首通王二婶家猪圈。程砚抄起门边的竹扫帚冲出去时，正撞见王二婶蹲在灶台前褪鸭毛。
“王婶，这鸭子...” 苏禾攥着破油纸追到院门口。
“哎哟，我家猪捡的野物，” 王二婶抹了把油乎乎的手，“没主的东西，谁捡到归谁！” 锅里的开水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苏禾泛红的眼眶。
程砚突然把竹扫帚横在两人中间，冷得像淬了冰的目光扫过灶台上的鸭腿：“昨天猎户张老三丢了套捕兽夹，听说在找呢。” 这话惊得王二婶手里的铁钳当啷落地，他却己经揽着苏禾的肩膀转身：“走，回家炖野兔。”
当晚篱笆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苏禾趴在窗台上张望，见程砚蹲在月光里收拾陷阱，两只灰兔子在麻袋里乱蹬。他抬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草屑的虎牙：“明早给你做麻辣兔丁。”
柴火灶的火苗舔着砂锅，兔肉汤的香气混着花椒味飘满院子。程砚捧着粗瓷碗喝得咕嘟响，忽然闷声说：“比上次咸淡正。” 苏禾笑得眼睛眯成月牙，把最大的兔腿夹进他碗里。转身淘米时，她悄悄在账本 “程砚爱吃” 那一栏，重重画了个红圈。
饭后，两人坐在篱笆边的小板凳上，享受着夜晚的宁静。月光如水，洒在篱笆上，给这个简陋的小院镀上了一层银辉。程砚抽着旱烟斗，苏禾则低头缝补着衣裳，偶尔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己明。
“苏禾，你说咱这日子，是不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程砚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中带着几分满足。
苏禾放下针线，抬头望向星空：“是啊，有你在，我就觉得踏实。以前总担心这担心那的，现在觉得，只要咱俩一起，啥困难都能过去。”
程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苏禾的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扣，仿佛要将这份温暖永远留住。
夜深了，小院归于平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苏禾依偎在程砚的肩头，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她仿佛看见了一片金黄的麦田，她和程砚手牵手走在其中，笑容灿烂，幸福满溢。
而程砚，则静静地守护着这份宁静与美好，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柔，仿佛在说：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是苏禾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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