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砚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白天加固篱笆剩下的竹篾,一下又一下地刮着鞋底的泥。夜风卷着院子里残留的腌菜香,混着灶膛里未散尽的烟火气,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
苏禾将最后一瓢水倒进陶瓮,听见身后传来程砚沉重的叹息。她转身时,正看见他眉头拧成个疙瘩,手里的竹篾被捏得吱呀作响:“你为何不首接斥责她?” 程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偷东西就是不对,今天饶了她,保不准明天还来!”
苏禾在他身旁坐下,裙摆扫过地上的月光碎片。她伸手拿过程砚手里的竹篾,轻轻放在一边:“你没瞧见张婶的模样?她后背的墙灰,还有指甲缝里的泥……” 苏禾的声音放轻,“她儿子赌输了钱,家里能当的都当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程砚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再难也不能偷。上个月她丢了红薯干,在村口骂得那么难听,现在自己……” 他的话被苏禾突然握住的手打断。她的掌心带着白天干活留下的温度,粗糙的茧子轻轻蹭过他的手背。
“送她一碗腌菜,看似吃亏,实则让她欠了咱们人情。” 苏禾望着窗外的枣树,月光给枝叶镀上一层银边,“以后她若再犯,村里人都会说她不知好歹;若安分了,说不定还能帮衬咱们。” 她转头看向程砚,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就像你修篱笆,看着是防贼,实则也让邻里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程砚沉默良久,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用力抛向远处。石子落在草丛里,惊起几声虫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这些日子,为了攒钱盖房子,咱们起早贪黑,凭什么她伸手就想拿走……”
“所以更不能计较一时得失。” 苏禾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白天张婶给阿棠的麦芽糖,己经被捂得有些化了,“你看,她心里也有愧。” 她掰下一小块糖,塞进程砚嘴里,“甜吗?有时候,人心比腌菜坛子更难捂热。”
程砚被糖的甜味呛得咳嗽两声,却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鬼点子就是多。” 他伸手捋了捋苏禾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她被晒得发红的脸颊,“以前总觉得只要有力气、肯吃苦,日子就能过好。现在才明白,光靠蛮劲不行。”
苏禾靠在他肩头,听着远处传来的犬吠,她的声音带着困意,“阿棠说想在新屋的院子里种向日葵,等花开了,金灿灿的一片……”
程砚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发顶:“会有的。等房子盖好了,在后院挖个地窖专门腌菜,再搭个葡萄架。”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白天张婶翻墙时佝偻的背影,语气软下来,“明天我去镇上,顺道给张婶家带两斤粗盐和糙米。她家那缸见底了吧?”
苏禾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其实你比谁都心软,就是拉不下脸。”
夜色渐深,阿棠的呼噜声从里屋传来。程砚起身将院门闩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新修的篱笆。月光下,竹篾交错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一张细密的网。他回到屋里时,苏禾己经在油灯下展开那张 “发家清单”,正用炭条在 “帮衬邻里” 后面画了个小小的记号。
“在写什么?” 程砚凑过去,油灯的热气扑在脸上。
“记一笔账。” 苏禾头也不抬,嘴角上扬,“人情债,最该好好记着。” 她转头看向他,油灯的光映得她眉眼温柔,“就像你对我,对阿棠,对这个家的好,我都一笔一划记着呢。”
程砚的耳朵发烫,伸手抢过炭条:“就你会说。” 他胡乱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快睡吧,明早还要去镇上。”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新修的篱笆上,也照在这个满是烟火气的小院里,照见生活的艰辛,也照见那些藏在琐碎日常里的温暖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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