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下的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苏禾睫毛颤动着睁开眼。她的脑袋昏沉沉的，仿佛还残留着昨晚被灌下的那碗汤药的药力。后颈被粗麻绳勒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却摸到一片潮湿 —— 不知何时，泪水己浸透了鬓边的碎发。
苏禾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被父亲“卖”到了这个偏远的山村。她挣扎着坐起身，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颠簸而酸痛不己。她环顾西周，发现牛车的车厢里除了她，还堆着一些简单的行李和几袋粮食。这些都是她带来的嫁妆。
车外飘来潮湿的腐叶气息，苏禾挣扎着撑起身子，透过芦苇编织的车帘缝隙望去。铅灰色的云层压着连绵的灰黑色山峦，山脚下散落着几座用茅草和土坯搭建的茅屋，歪斜的木栅栏里，几只瘦骨嶙峋的山羊正啃食着枯黄的野草。远处山坳里，隐约可见猎户家的木屋升起袅袅炊烟，那烟也像这灰蒙蒙的天色，毫无生气。
“醒了？” 赶车的老汉头也不回，粗糙的手掌攥着缰绳，“过了前面那道梁就到了。程猎户是个实在人，虽说腿脚不利索，总比你那逃婚的姐姐强。”
苏禾浑身发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的深夜突然在脑海中翻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书房。母亲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绸缎衣袖擦过她脸颊：“阿禾，你嫡姐不知跑哪儿去了，陈家下了聘礼，若不履约，你爹的药钱...”
“可婚书是给姐姐的！” 十六岁的苏禾想要抽回手，却被父亲按住肩膀。父亲咳嗽着，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程家只要苏家女儿，你嫁过去，爹的病就有救了。” 说着，父亲将笔塞进她手中，“就签个字，爹不会害你。”
她本是京都米铺苏老板的小女儿，因父亲病重，铺子被当了去，家中己是山穷水尽。母亲泪眼婆娑地恳求她替嫡姐出阁，言道那程家虽地处偏僻，却也是富足之家，总好过在京都忍饥挨饿。苏禾泪眼朦胧地应承下来，只盼此举能换得父亲一线生机。
她当时怎么就信了呢？笔尖颤抖着落下，墨迹在婚书上晕开，就像此刻车辙碾过泥泞溅起的水花。苏禾咬住嘴唇，尝到血腥气在舌尖蔓延。远处传来梆子声，老汉吆喝着牛加快脚步，车轮碾过石块，剧烈的颠簸让她重重撞在车壁上。
“到喽！” 老汉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程猎户，新媳妇送来了！”
木门吱呀推开，拄着拐杖的男人佝偻着背走出来，脸上的刀疤在暮色中泛着青白。苏禾浑身僵硬，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伸向自己，终于明白所谓 “名义媳妇” 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 在这山村里，她就是程家买来延续香火的物件。
“这就是猎户家的主人？”苏禾心中微微一惊，她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婿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
“老程，人我送到了。”车夫跳下车，朝中年男子喊道。
“好，好，辛苦你了。”中年男子接过车夫递过来的行李，转身对苏禾说道，“姑娘，欢迎你到我们家来。”
苏禾从牛车上下来，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心中一阵发慌。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茅屋，心中充满了忐忑。
“姑娘，你先进屋吧。我给你准备了点热水，暖暖身子。”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有些粗哑，但却透着一股温暖。
苏禾点了点头，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茅屋。屋子里昏暗潮湿，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中间是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摆着几个粗瓷碗。
“姑娘，你先坐。”中年男子搬来一张小木凳，放在苏禾面前。
苏禾坐下，环顾西周，心中一片凄凉。这就是她今后的家吗？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适应这样的生活。
“姑娘，你别怕。我儿子虽然不在家，但他是个好人。他会对你好的。”中年男子坐在苏禾对面，语气中透着一丝安慰。
苏禾抬起头，望着中年男子的眼睛，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她轻声说道：“大叔，谢谢你。”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姑娘，你别这么客气。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苏禾点了点头，心中却充满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该如何度过今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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