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寒夜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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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寒夜疑影

 

掌灯时分,萧承煜正就着烛光核对北阳县的地契卷宗,指尖划过“落马坡”三字时,窗棂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刻意压低的咳嗽。他放下狼毫,刚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研冰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头发上还滴着水,身后跟着个缩手缩脚的身影——正是前日在市集救下的逃难女阿莲。

“怎么弄成这样?”萧承煜眉头微蹙,目光扫过沈研冰湿透的裙摆和阿莲冻得发紫的嘴唇。桌上的铜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两人身上那股江水的腥冷。

沈研冰扯出一抹苦笑,扶着阿莲在炉边坐下:“在青弋江边撞见的,她……掉江里了。”她没细说推人的事,只捡要紧的说,“幸好离渡口近,捞上来时还有口气。”

阿莲低着头,手指绞着身上沈研冰刚给她换上的干粗布衣裳,听见萧承煜的声音就打了个哆嗦。她偷眼瞄去,见那青衫公子此刻披着墨色大氅,烛光映得他眉眼比前日在市集时更显深邃,明明没说话,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里。

萧承煜没接话,转身对门外喊了声:“阿木,端两碗热姜汤来,再把库房里的防风药煎上。”他走到炉边,从架子上取下条干毛巾递给沈研冰,又拿了另一条扔给阿莲,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姜汤很快端来,陶碗烫手的温度让阿莲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眼角余光却瞥见萧承煜正盯着自己,那眼神不像前日在市集时的冷厉,倒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看得她心里发毛,差点把碗摔了。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萧承煜淡淡开口,视线转向沈研冰,“江风厉害,等下把药喝了,别染了风寒。”他语气平常,仿佛没觉得这场景有何不妥——刚救过的姑娘转眼又被自家姑娘从江里捞上来,这巧合实在太像话本里的桥段。

沈研冰知道他心思缜密,放下姜汤轻声道:“我问过了,是难民堆里有人怕惹上王家,把她推下去的。”她没说阿莲求收留的事,只看着萧承煜的眼睛,“总不能见死不救。”

萧承煜“嗯”了一声,没追问。他起身走到书案前,从砚台底下抽出张纸条,笔尖在上面飞快写了几个字,折好递给候在门口的阿木,压低声音吩咐:“去城西难民聚集的破庙,找几个嘴松的问问,今日青弋江边可有推人落江的事。再盯着这丫头,别让她乱跑,也别吓着她。”

阿木点点头,揣着纸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三人,炉火噼啪响着,映得阿莲脸上的泥灰格外清晰。她喝完姜汤,捧着空碗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恩公!研冰姐!阿莲这条命是你们给的,往后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当牛做马绝不后悔!”

萧承煜正往药罐里倒草药,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起来吧,地上凉。”他声音听不出情绪,“研冰既带了你回来,便是一家人,谈不上谁给谁当奴才。”

阿莲愣住了,抬眼看看沈研冰,见她也对自己点头,才敢慢慢站起来,心里却更嘀咕——这恩公看着和气,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刚才那一眼,好像把她骨头缝里的事都看透了。

煎好了,黑黢黢的汤汁散着苦涩的气味。阿莲捏着鼻子喝下去,苦得首皱眉,却见萧承煜端着另一碗药走到沈研冰面前,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些:“快喝了,趁热。”

沈研冰接过碗,瞥见他袖口沾了点墨汁,伸手想替他拂掉,指尖刚碰到布料,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低声道:“你也早点歇着,别熬太晚。”

阿莲低着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觉得这两人之间怪怪的,不像兄妹,也不像主仆,那眼神里的东西,是她在老家见过的、新婚夫妻才有的腻歪劲。可这恩公明明看着冷冰冰的,怎么对研冰姐就不一样了?

萧承煜没注意到她的心思,只看着两人把药喝完,才摆摆手:“去里屋歇着吧,床上铺了新被褥。”等她们进了里屋,他才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色里,阿木的身影如狸猫般窜过墙头,消失在巷口。

“青弋江……王家……”萧承煜低声念叨着,指尖敲在窗沿上。这巧合太巧了,巧得像有人故意把阿莲送到沈研冰面前。是王家的苦肉计,想借这丫头接近他们?还是真如沈研冰所说,只是难民怕事?

他摸了摸袖中那半本从火场里带出的账本,眼神沉了下去。北阳县这潭水,比他想的更深。一个逃难丫头的命运,或许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但他必须弄清楚,这颗子到底是谁放下的,又想引他走向何方。

里屋传来沈研冰低低的说话声,夹杂着阿莲压抑的啜泣。萧承煜关上窗,挡住了夜风寒意,却挡不住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他回到书案前,重新铺开卷宗,烛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头蛰伏的孤狼,在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而那碗驱寒的热汤和苦涩的草药,不过是这场棋局里,暂时温暖人心的注脚罢了。

琅琊王府后花园,紫藤花架下飘着细绒般的香。崔氏正歪在临水的美人靠上,手里捏着枚银针,给肚兜上的并蒂莲填色,眼角却瞟着不远处假山旁的两个小厮。那是她丈夫王闵之的贴身跟班,平时见了她都低眉顺眼,今日却躲在太湖石后头咬耳朵,时不时往她这边瞅,鬼鬼祟祟的。

“……都安排妥了?那丫头跟在沈研冰身边,寸步不离呢。” 瘦高个小厮搓着手,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

胖墩墩的小厮往嘴里塞了块豌豆黄,含糊道:“放心吧,张哥。爷说了,都得盯着!特别是萧承煜跟沈研冰说啥话,见啥人,一五一十报回来。”

崔氏捏着银针的手指猛地一紧,针尖刺破了指尖,渗出颗血珠。沈研冰?那个跟萧承煜搅在一起的女子?还有个叫阿莲的丫头?她丈夫王闵之最近老是晚归,书房的门也不让人进,原来是在捣鼓这些?

崔氏站在紫藤花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满脑子都是“沈研冰”、“盯梢”、“眼线”这几个词。

王闵之是琅琊王氏这一辈的家主,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对她也算体贴,可自从北阳县的事闹起来,他就变得神神秘秘的。上个月她去书房送参茶,撞见他跟族老们密谈,桌上摊着北阳县的地图,还有张画像,画的正是那个叫萧承煜的青衫公子。

“盯梢一个丫头……” 崔氏喃喃自语,难道……他跟那个沈研冰有什么牵扯?还是说,那个沈研冰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崔氏咬着嘴唇,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似的。王氏家族最近在朝堂上动作频频,跟三皇子走得很近,难道是他在北阳布什么局?可盯着一个丫头做什么?

她转身往回走,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路过书房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王闵之压低的声音:“……萧承煜那小子精得很,阿莲那边不能出半点岔子,必要时……”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柳氏的心跳却猛地漏了一拍。

必要时怎样?杀了那个丫头?还是用来对付萧承煜和沈研冰?崔氏扶着廊柱,只觉得一阵头晕。她嫁入王家十六年,深知这百年望族里藏着多少阴私,可这次,她莫名地有些害怕。那个叫阿莲的丫头,还有沈研冰,她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王闵之如此大费周章?

窗外的紫藤花簌簌落下,崔氏走到妆台前,从首饰盒底层拿出个小巧的银锁片——那是她未出阁时,父亲给她的护身符,说能“逢凶化吉”。她把锁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来人,” 她扬声喊道,“去厨房给我炖碗燕窝,要加莲子的。再把我那盆刚开的月季搬到窗前来,看着喜庆。”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从长计议。王闵之啊王闵之,你瞒了我多少事?这后宅的安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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