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后,沈研冰也察觉到,萧承煜不是普通的隐士弟子入世历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伤势痊愈后,想要告辞离开,却又张不开口,想要再停留一下。萧承煜也感觉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个人,心里想了八百遍,却都不肯张嘴诉说,也因为如此,才让两人后面的误会越加深厚。
琅琊,王氏祖宅。檀香袅袅的书房里,王闵之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几竿修竹,眼神深得像古井。北阳王富海那摊烂泥算是彻底沉底了,可这心里,总还悬着点什么。沈研冰……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了滚,带着点陌生又复杂的涩味。
他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以前只当是段尘封的往事,一个模糊的影子。可这次北阳的事,萧承煜那小子是把她也卷了进来,成了棋盘上一颗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棋子。王富海倒了,可这根线……就这么断了?还是……能接上?
“此女性情如何?” 王闵之像是在问窗外的竹子,又像是在问身后的心腹老管家王忠。
王忠垂手侍立,低声道:“宗主,探子回报不多。只知她随其母姓沈,长于市井,性子……似乎颇为刚烈独立,在北阳似乎常与萧家那位少阁主同行,查案之事亦有参与。”
刚烈独立?市井长大?王闵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和他王氏金尊玉贵、规行矩步教养出来的女儿,天差地别。但转念一想,这种野性,若引导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一把出其不意的利刃?尤其她似乎与萧承煜关系匪浅……若能为我所用,或许将来在朝堂、在江湖,都能埋下一着暗棋?再不济,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让她成为别人对付王家的筹码强。
“嗯……” 王闵之沉吟良久,指尖在紫檀木窗棂上轻轻敲击,终于下了决心。他转过身,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深沉与掌控感。
“王忠。”
“老奴在。”
“族里……有没有伶俐点的小丫头?年纪和研冰相仿,模样周正,更要紧的是嘴巴严实,心思活络,能吃苦,会演戏的?” 王闵之的语气平淡,像是在挑选一件趁手的工具。
王忠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回宗主,外院管事王老实家的闺女,叫小莲的,今年十六,模样清秀,手脚麻利,是个机灵鬼。前两年还跟着戏班子跑过龙套,学了些眉眼高低。”
“哦?戏班子?” 王闵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就是她了。你亲自去办,要做得滴水不漏。”
北阳县的早市跟开了锅似的,油条摊的油香混着菜农担子上的泥土味,骡马嘶鸣和商贩吆喝声能掀翻瓦顶。阿莲攥着怀里最后两个窝窝头,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往前挪,破布鞋踩着烂菜叶首打滑。她爹娘上个月在老家遭了水灾,一路要饭到北阳,眼看爹的咳嗽越来越重,她想把这窝窝头掰一半给他,自己咽口凉水就行。
“让让让让!王少爷的轿子来了!”
一声破锣嗓子炸响,人群像被劈开的浪头往两边躲。阿莲没站稳,踉跄着撞到个卖糖葫芦的担子,竹签子撒了一地。她刚想弯腰捡,就听见“啪”一声脆响,卖糖葫芦的老汉被个跟班一脚踹在屁股上:“瞎了眼啊!敢挡王少爷的道?”
阿莲吓得缩了缩脖子,抬头看见一顶八抬大轿停在面前,轿帘子掀开,下来个肥头大耳的少年郎,穿件团花锦袍,腰间玉佩晃得人眼晕。他手里把玩着两个油光水滑的核桃,眯着眼在人堆里扫,突然跟见了腥的猫似的,眼睛首勾勾盯上阿莲:“哟呵,这小娘子长得挺标志啊,哪来的?”
阿莲下意识往后躲,把破麻布头巾往脸上拽了拽。她脸上沾着泥灰,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像雨后的井水。旁边的逃难妇人赶紧把她往身后拉:“少爷行行好,她是逃难的,家里还有病人……”
“逃难的?”那少年郎——正是琅琊王氏的纨绔子弟王城——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捏阿莲的脸,“逃难的能有这脸蛋?本少爷看上了,跟我回府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在这啃窝窝头强?”
他手刚伸过去,阿莲猛地扭头躲开,窝窝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泥。她爹娘要是知道她被人这样欺负,怕是要气死。“放开我!”她声音发颤,却还是鼓起勇气推了王城一把。
“嘿!还敢动手?”王城被推得踉跄一步,顿时恼了,朝跟班们一挥手,“给我把人架起来!带回府里好好‘调教’!”
“住手!”旁边卖菜的老汉忍不住喊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王法?”王城的贴身跟班赵三咧嘴一笑,露出金牙,“在北阳县,我们王少爷说的话就是王法!”说着掏出腰间的鞭子“啪”地抽在地上,吓得老汉一哆嗦。
几个跟班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抓住阿莲的胳膊。她尖叫着挣扎,头发散了,破衣服被扯得露出肩膀。“救我啊——”她哭喊着,被赵三一鞭子抽在背上,疼得瘫在地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小美人!”赵三狞笑着,伸手就去捂阿莲的嘴。周围围了一圈人,个个攥紧拳头,可看看王城跟班们腰间的刀,又都把目光移开了。前几天就有个汉子替人说话,被打断了腿扔在巷子里,谁还敢管闲事?
阿莲的眼泪混着泥灰往下淌,她看见自己的窝窝头被人踩在脚下,碾成了烂泥。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个清冷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动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穿青衫的年轻公子分开人群走来,身边跟着个姑娘,正是萧承煜和沈研冰。他们刚从医馆出来,就撞见了这一幕。沈研冰眼神冷得像冰,落在王城脸上:“松开她。”
王城上下打量着沈研冰,见她衣着普通,以为是哪个路与不平的小娘子,不过眼角瞟见萧承煜,觉得不是普通人,但也不屑地哼了声:“哪来的小娘子,敢管你家王爷爷的事?是想跟着爷一起回府吗?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哪门子人,”沈研冰打断他,目光扫过阿莲被捏红的手腕,“强抢民女,你还有理了,虽然现在这里没有县令了,但是治你的罪还是能够的,还是想让我动手?”
“治罪?”王城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小娘子,你知道北阳县是谁家的吗?那是琅琊王氏的下地!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他话音刚落,萧承煜突然出手,快得像道影子。赵三刚想拔刀,手腕一麻,鞭子“哐当”掉在地上。萧承煜己经扣住了王城的手腕,轻轻一拧。
“啊——!”王城疼得脸都白了,杀猪似的嚎起来,“放手!快放手!”
跟班们见状想冲上来,沈研冰上前一步,掀开药箱露出里面的银针,冷冷道:“谁敢动,我就让他尝尝‘笑穴’的滋味,笑足三天三夜断气。”她跟着萧承煜学的三脚猫医术,也懂些江湖门道,眼神凌厉,倒把跟班们唬住了。
阿莲趁机挣脱开来,躲到萧承煜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萧承煜拧着王城的手腕,往县衙方向拽:“走,去跟你家长辈说说,这‘王法’到底是你家的,还是朝廷的。”
王城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好汉饶命!大爷饶命!我错了,我不敢了!”他现在才看出这青衫公子不好惹,武功高得吓人,“放了我吧,我给你钱,一千两!不,两千两!”
萧承煜理都不理,拖着他就走。周围的百姓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低声的叫好,有人捡起地上的烂菜叶想扔过去,被沈研冰用眼色止住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阿莲看着萧承煜的背影,忽然想起爹娘常说的“青天大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地:“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救命!”
萧承煜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缓和了些:“起来吧,趁早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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