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把那卷宗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寒意:
“这老小子,心肝肺都黑透了!头一招,专盯着老天爷发难的时候下手,叫‘借天灾捞油水’。您想啊,大水一冲,旱地一裂,老百姓哭爹喊娘的时候,他王富海在干嘛?在衙门里琢磨怎么把灾情往大了报!朝廷一看,嚯,这么严重?赶紧拨银子赈灾!三万两?五万两?他敢报,上头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可这白花花的银子,进了他的口袋,能漏给灾民的,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三千两?那都是多的!剩下的呢?嘿,他更有毒计!打着‘官府救济’的旗号,派狗腿子下去,跟那些饿得眼发蓝的灾民说:‘想领粥?想领种子?行啊,把你家那几亩薄田,先押给官府!’这不是趁你病,要你命吗?灾民为了活命,含着泪,哆嗦着手,就把祖传的地契按了手印。王扒皮转手就把这些地,变成了他王记田庄的地契!”
萧承煜灌了口冷茶,压下心头的火气,接着道:“第二招,叫‘吃工程回扣’。这招更明目张胆!修河堤?好!报上去的预算是实打实开销的三倍!一万两银子?实际买那点破石头烂泥巴,撑死了两千两!铺路?盖粮仓?都一样!账面上做得花团锦簇,实际上全是豆腐渣。剩下的银子,哗啦啦全流进他王扒皮的私库!河堤修了没两年垮了,路没走几天坑坑洼洼,粮仓还没存粮呢墙先裂了缝,苦的是谁?还不是老百姓!肥的是谁?您说呢!”
“最阴损,最缺德的,是第三招——‘古董局中局’!”萧承煜的声音陡然转冷,“这王扒皮,心思都歪到姥姥家了!他专门养着几个穿绸裹缎、人模狗样的‘鉴宝大师’。这些‘大师’整天啥正事不干,就带着俩小厮,在城里城外溜达,贼眼西处踅摸。看见谁家像是有点家底,或者听说谁家祖上阔过,留了点老物件,立马就上门了。”
“怎么个局法?”沈研冰问道,萧承煜掰着手指头,将自己暗中调查的说出来:
“第一步,‘大师’上门,假模假式地‘鉴赏’。主人家满怀希望把祖传的宝贝捧出来,一个青花瓷瓶,或是一幅古画。那‘大师’拿着个放大镜,装模作样看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重重叹口气:‘哎呀,老哥/老嫂子,您这……恕我首言啊,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是个后仿的!’ 他指指点点:‘您看这釉色,太新!这画工,匠气太重!这落款,明显不对路!’ 把主人家说得心凉半截。
第二步,‘压价收购’。‘大师’一脸惋惜,又透着点‘善意’:‘唉,虽然是仿品,但也算仿得不错了。搁在您这儿,也就是个摆设。这样吧,我看您家也不容易,我出个公道价,十两银子(或者更少),收了它,也算给您家腾点地方,换点现钱贴补家用?’ 主人家一听祖传宝贝成了赝品,心灰意冷,又急需用钱,往往就含泪卖了。
第三步,‘狸猫换太子’。这瓶子这画,转眼就到了王富海手里。王扒皮立刻找来真正懂行或者外地来的、不知根底的富商。这回,话术全变了!‘哎呀呀,贵客您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元代青花,您看这苏麻离青的发色!这画,绝对是宋徽宗瘦金体的真迹,您看这笔力!’ 把之前贬得一文不值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成了‘祖传绝品’、‘稀世珍宝’。一转手,几百两、上千两雪花银就进了腰包!一来一去,空手套白狼,赚得盆满钵满!多少人家的传家宝,就这么被他用几两碎银子骗了去,转手发大财!你说损不损?阴不阴?”
萧承煜重重地用手指关节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阿木查得清清楚楚,他名下那一百多个庄子、田产,一大半就是这么来的!要么是灾年趁火打劫,用几碗稀粥就骗走了灾民最后的活命田;要么,干脆就是明抢!你还记得落马坡那个老秀才,李守拙吗?就是咱们路过那个村子时,那个疯疯癫癫的老秀才,村里人都说他是被逼疯的,其余的都不肯多提的那个。”
想到这个,萧承煜眼中寒光更盛:
“这李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就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三亩薄田和一方据说他太爷爷用过的端砚过日子。王富海手下的爪牙,不知怎么盯上了他那块地,非说风水好,要买。老秀才清高了一辈子,指着那地吃饭、指着那砚台念书,死活不卖!他梗着脖子说:‘田是祖业,砚是文心,岂可轻售?’ 结果呢?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就踹开了他家的破门!领头的手里拎着一件不知道从哪个土匪窝里扒出来的破褂子,还有一封捏造的、字迹模仿得歪歪扭扭的‘通匪密信’。他们把那破褂子往李秀才家米缸里一塞,把那封‘密信’硬塞进老秀才的袖口里,当场就给他扣了个‘私通山匪、窝藏赃物’的大帽子!老秀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大骂‘构陷忠良、天理不容’!可谁听他的?首接锁链一套,拖进了县衙大牢!家产?三亩薄田、两间破屋、一方旧砚,还有几本破书,全被‘充公’了!充了谁的‘公’?自然是充进了王富海的私库!可怜那老秀才,又气又急又冤,在牢里没熬过三天,一头撞在冰冷的石墙上!人没死成,却疯疯癫癫的了。王富海觉他没了威胁,就把他给扔了出来,村里人还是心软,哪怕老秀才疯疯癫癫的,也是这家一口饼,那家一口粥的,没让老秀才饿死。那三亩地,现在就在王富海新扩的‘富海庄’里插着牌子呢!那方砚台,听说现在成了王扒皮书房里的摆设!”
萧承煜说完,屋内一片死寂。窗外的风似乎都带着呜咽。王富海这三招,招招见血,层层盘剥,吃人不吐骨头!灾民的泪,工匠的血,百姓的田,文人的骨,都成了他王记财富簿上冰冷的数字和不断扩张的田庄!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老槐树的白花上凝着水珠。萧承煜走到窗边,望着县衙方向那片隐在绿树后的朱红飞檐,墨眸里冷光闪烁。五千两黄金,十万两白银,百处田庄,千间商铺,几仓库的古董粮食——这北阳县的地皮底下,埋的哪里是泥土,分明是王富海用百姓骨头垒起的金山。
“研冰,”他转过身,声音低沉却带着决断,“伤好后,咱们得做件大事。”
沈研冰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嗯,不能让这些黑心肝的人,把北阳县蛀成个空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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