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日军的侦察机如同不祥的秃鹫,低低地掠过城市上空,引擎的轰鸣声撕裂着人们紧绷的神经。
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响,如同地狱传来的鼓点,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城内的溃兵和绝望的市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寻找着最后一丝渺茫的生路。
谣言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一个都足以让人崩溃。
然而,在那些被划定为“国际安全区”的院落楼宇之间,在表面的一片绝望哀戚之下,一股隐秘的力量正在老沈的组织下,如同坚韧的藤蔓,悄然生长、蔓延。
金陵大学图书馆幽深的、积满灰尘的书架背后,几挺被擦拭得锃亮的捷克式轻机枪,被巧妙地固定在承重梁柱之间,枪口透过高处气窗的缝隙,冷冷地指向外面空旷的广场和必经的街道。
几个穿着学生装束、但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人,正沉默地用蘸着机油的布条反复擦拭着冰冷的枪机,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那座爬满枯藤的废弃钟楼顶层,狭窄的窗口被几块破木板虚掩着,木板缝隙后面,是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学院唯一的大门和外面那条狭窄的巷道。
鼓楼医院后墙外,那片被连日炮火摧残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民居区,在瓦砾堆深处,有人影在无声地挖掘、加固,构筑着隐蔽的单兵射击掩体……
武器,那些崭新的、散发着枪油和死亡气息的武器,在老沈的精心运作和容溪神出鬼没的空间转移下,如同拥有了生命,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它们最致命的位置。
而黄金的力量,则化作了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和一张张紧闭的嘴巴。
日军巡逻队换防的时间、小股部队侦察的路线、甚至某个中队长在酒馆里吹嘘的“进城后要痛快三天”的狂言……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如同涓涓细流,通过被黄金打通关节的线人,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老沈手中,又迅速传递到各个隐蔽的据点。
与此同时,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南京城郊蔓延,如同无声的瘟疫,悄然侵蚀着那些即将踏入地狱之门的日军士兵的神经。
最先是在汉中门外那片开阔的、临近江边的荒地。
几个奉命前来设立临时物资转运点的日军辎重兵,趁着夜色刚刚支起帐篷,就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咽声,像是风穿过枯枝,又像是女人在极远处哀哭。
那声音飘飘忽忽,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用的是最纯正的京都腔调:
“埋骨……此地……速退……埋骨……此地……速退……”
声音凄厉而空洞,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几个辎重兵面面相觑,脸色在篝火映照下变得惨白。
他们壮着胆子循声找去,却只见荒草萋萋,寒月如霜,哪有半个人影?只有那阴森的哭声,似乎就在耳边萦绕不去。
第二天清晨,其中一个辎重兵被发现吊死在帐篷的支架上,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的口袋里,被人塞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血红的日文大字:“埋骨之地!”
类似的事情,在江东门附近一片废弃的砖窑厂、在下关江边几处芦苇茂密的滩涂接连发生。
有时是清晰的、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日语警告在寂静的午夜回荡:“退け!死の地!(退!死地!)”;
有时是士兵们半夜惊醒,发现帐篷外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的“人”在无声地游荡,走近却空无一物;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了穿着破碎昭和五年式军服(1930年式)、浑身是血的“帝国军人”鬼魂,在月光下对着他们无声地摇头摆手,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听闻此事的日军士兵的心头。
那些关于金陵古战场、关于这座六朝古都无数亡魂的传说,在军营里悄悄流传开来,越传越玄。士兵们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眼神闪烁,士气在无形中悄然瓦解。
一份份语焉不详、却充满惊恐的“遭遇灵异事件”报告,被基层军官们压着,却又无法完全压下,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即将发起总攻的部队上空。
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沦陷。
城破的瞬间,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日军的铁蹄终于毫无顾忌地踏碎了这座千年古都最后的尊严。
枪声、爆炸声、狂笑声、哭喊声、临死的惨叫声……
无数声音交织成一片令人疯狂的末日交响。
浓烟冲天而起,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空。溃散的士兵、惊恐的市民,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布满瓦砾和尸体的街道上绝望奔逃,身后是如狼似虎、端着刺刀、狞笑着追逐的日军士兵。
刺刀捅入肉体的“噗嗤”声,三八式步枪近距离射击的爆响,成为街头巷尾最频繁的背景音。
血,温热的、粘稠的、带着腥气的血,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覆盖了古老的街石。
然而,当几股骄狂的、杀红了眼的日军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狂笑着冲向那片被视为最后避难所、悬挂着外国旗帜的“国际安全区”时,他们撞上的,不是毫无抵抗的羔羊,而是骤然爆发的、来自地狱的死亡烈焰!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那扇沉重的、象征庇护的木制大门,被日军士兵用枪托粗暴地砸开。
几个脸上还带着施暴者亢奋狞笑的士兵刚冲进前院,迎接他们的,是来自高处钟楼窗口骤然爆发的、短促而精准的点射!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连贯、带着金属撕裂感的捷克式机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日军士兵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一僵,胸前爆开大团血雾,一声未吭便扑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后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举枪还击,寻找掩体。
“砰!砰!砰!”
几乎在同时,学院主楼二楼几扇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毛瑟步枪沉稳的射击声响起!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钻进那些暴露在院子里的身影。
一个刚躲到假山石后的日军军曹,头盔上猛地溅起一簇火星,人应声倒地。
“敌袭!有埋伏!支那兵在里面!”
混乱的日语叫喊声在院门口响起,充满了惊惶。
后续涌入的日军士兵慌忙趴下,胡乱地向钟楼和主楼方向射击,三八式步枪的“叭勾”声杂乱无章。
在金陵大学,日军试图从侧翼包抄图书馆大楼。
当他们猫着腰,贴着墙根,自以为安全地摸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小广场边缘时,广场中央那座原本空无一物的喷水池废墟后面,如同变魔术般,突然站起了几个身影!
他们手中的捷克式机枪和驳壳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砰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横扫而过,形成一片死亡扇面!
冲在前面的日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后续的日军惊恐万状,慌忙寻找掩体,组织火力压制。
然而,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诡异一幕发生了!
一个日军小队长正躲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声嘶力竭地挥舞着军刀指挥:“机枪!机枪压制那个喷水池!迫击炮呢?快……”
他话音未落,容溪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图书馆三楼一扇破窗的阴影里。
她脸色苍白如纸,过度使用异能带来的剧烈头痛如同钢针在脑中搅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强忍着,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挥舞军刀、叫嚣得最凶的日军小队长。
意念集中,空间异能发动!
目标:小队长手中挥舞的南部十西式手枪(王八盒子)弹匣里,那颗己经上膛、蓄势待发的子弹!
空气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下一秒,那颗黄澄澄的、致命的8毫米手枪子弹,没有按照物理定律从枪膛射出,而是诡异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小队长自己军装上衣的口袋里!触感冰冷、坚硬、带着不祥的死亡气息。
小队长正吼得面红耳赤,突然感觉胸口口袋一沉。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掏,当指尖触碰到那颗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时,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
他掏出来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颗完整的、属于自己配枪的子弹!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た、たま?!弾が?!(子、子弹?!子弹怎么?!)”
他失声怪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握着那颗子弹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看向西周,仿佛有无形的魔鬼正盯着他。
就在他心神失守、魂飞魄散的这一刹那,喷水池废墟后面,一个死士手中的毛瑟步枪沉稳地响了。
“砰!”
一颗7.92毫米子弹精准地钻入了小队长的眉心。
他脸上的惊恐表情永远定格,身体像截木桩般向后栽倒。
指挥官离奇暴毙,加上口袋凭空出现的子弹带来的极致恐惧,彻底击垮了这股日军的意志。
“鬼!有鬼!金陵有鬼!”
惊恐的尖叫声在日军士兵中炸开。
他们再也顾不上进攻,像一群受惊的兔子,丢下同伴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向院外溃逃。
类似的情景在安全区多个预设的伏击点上演。
武器精良、占据地利、抱着必死决心的死士们,在容溪神出鬼没的空间异能辅助下
——有时是让敌人关键位置的弹药瞬间消失,有时是让射向死士的致命流弹诡异地偏离轨迹
——打出了一次次短暂却极其有效的阻击。
每一次精准而诡异的打击,都像一盆盆冰水,狠狠浇在日军骄狂的气焰上,让他们在安全区周围碰得头破血流,疑神疑鬼,推进速度被大大迟滞。
几天后,一份标着“绝密·急”的加密电报,穿越了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天空,抵达了侵华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
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松井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那张布满皱纹、惯常显得傲慢冷酷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来自前线部队指挥官的报告,字里行间充满了困惑、挫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情绪。
“……安全区内遭遇顽强且组织异常之火力抵抗,装备精良(疑为捷克式机枪、德式步枪),射击精准,战术刁钻,似有预谋……”
“……进攻部队多次遭遇无法解释之弹药失效、武器故障,疑为敌方使用未知干扰手段……”
“……士兵间普遍流传金陵古城怨灵作祟之说,尤以安全区及近郊特定地点为甚,夜间屡闻诡异日语警告声,士气受极大影响……”
“……第六师团某中队进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时,中队长吉野大尉于指挥位置离奇中弹身亡,其上衣口袋中……发现一枚本应在其配枪弹匣内之上膛手枪弹!现场士兵极度恐慌,称遭遇‘妖术’……”
松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拿起最后那份关于吉野大尉离奇死亡的详细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口袋里的子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超出了他作为军人的理解范畴。
是支那人的新式武器?还是……真的有那些愚昧士兵所恐惧的“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南京城方向,浓烟依旧未散,隐约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
但安全区那片悬挂着外国旗帜的区域,却像一根顽固的鱼刺,卡在了帝国军队胜利的咽喉。
参谋长轻轻推门进来,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放在松井面前。
电报抬头赫然印着东京大本营的徽记。
松井拿起电报,目光扫过那简洁却字字千钧的电文:
“金陵敌情有异,安全区抵抗诡谲难测,兼有惑乱军心之邪异传闻。着令:各部于安全区外围暂停大规模军事行动,加强警戒,详查‘鬼魅’及抵抗武装来源,待进一步研判。进攻重心暂转向肃清城内其他区域残敌。东京大本营,参谋本部。”
松井石根放下电报,沉默了许久。窗外,南京城在血与火中呻吟。
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作战地图上代表国际安全区的那一小块区域周围,用力地、缓慢地画上了一个显眼的红色圆圈。
圆圈之内,暂时成了风暴眼中一片诡秘的死寂之地。
金陵城在燃烧,在流血,在死亡的重压下发出无声的悲鸣。
但安全区那几面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异国旗帜之下,在断壁残垣构筑的死亡防线之后,在容溪因异能过度消耗而苍白如纸的脸庞上,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寒夜尽头第一缕熹微的光,正在绝望的深渊里,顽强地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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