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道果时间与界域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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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道果时间与界域流徙

 

“长生”之后,只剩“无名”。

无名,便是一切名字的故乡。

——

新宇宙·初纪 401 年。

无字碑依旧立在原野,霜与火在它的表面昼夜交替。

某夜,一位盲眼的琴师路过,指尖触到碑上薄霜,却听见极低的震颤——像心跳,又像剑鸣。

她侧耳良久,忽以指甲划破指腹,血珠落在碑面。

血未被霜吞,亦未被火蒸,而是沿着一道无形的纹路游走,凝成两行小字:

「霜非我霜,焰非我焰。

若闻此音,便是归人。」

字迹一闪即灭,盲琴师却似被什么牵引,盘膝而坐,将七弦琴横于膝上。

弦动第一声,碑后积雪塌陷,露出一条幽蓝色的阶梯,火舌在阶壁静静燃烧,却不融冰。

她抱起琴,循阶而下。

无人知其所终,唯余旷野上回荡的琴声,像雪落在火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叹。

阶梯尽头,是一间倒置的「屋」。

屋脊向下,屋基朝天,梁柱交错如根根冰锥与火柱。

中央悬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卵」,半冰半火,表面浮着极细的裂纹。

裂纹里,偶尔渗出星芒——那是长生剑最后的碎屑。

盲琴师看不见,却听得见:

卵里有两个人在对话。

“阿霜,有人来了。”

“嗯,听心跳,是个凡人。”

“凡人怎听得见我们?”

“大约……是最后一滴‘归无’之泪,借她的血醒了吧。”

声音极轻,像雪与火同时落在纸窗上。

盲琴师跪坐,指尖抚过琴弦,低声道:

“我名……无名。

我来,只为求一段曲。

人间春雪不化,夏火不熄,

万物失音,只剩我自己的心跳。

请赐一段能令天地重响的曲。”

卵中沉默。

片刻,冰与火同时伸出极细的光丝,缠绕琴弦。

七根弦,一根结冰,一根燃火,一根化水,一根凝晶,一根生风,一根蚀雷,一根……

最后一根,竟缓缓融为空白。

空白之弦,无声,却让盲琴师泪落如雨。

她叩首三声,抱琴而退。

无人看见,卵上裂纹因此深了一分。

——

盲琴师回到人间,指尖仍缠绕那七色光丝。

她奏新曲,名《无名》。

第一声弦动,春雪落;第二声弦动,夏火熄;第三声弦动,秋虫鸣;第西声,冬雷滚滚。

人间西季,一夜重归。

听曲之人,无论仙凡,皆在曲终时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

他们只记得,自己要去往极北与赤炎交界,去看一块无字碑。

于是,旷野上出现了第一条路。

路的尽头,盲琴师每日弹琴,琴案前,渐渐长出小小的莲苞。

莲苞半冰半火,像一枚缩小的卵。

某日黎明,莲苞绽开,里面躺着一个婴孩——

肌肤如雪,发梢却燃着极淡的火。

婴孩睁眼,左瞳冰蓝,右瞳赤金。

她不会哭,只会笑,笑声所到之处,霜火同辉。

盲琴师抱她在怀,轻声道:

“你既生于无名,便叫——‘无名’。”

——

无名长到七岁,己能赤脚在雪火原上奔跑,所踏之处,冰不裂,火不灼。

她常问盲琴师:

“我是谁?”

盲琴师答:

“你是‘归人’。”

“归向何处?”

“归向无字碑。”

于是,无名每日傍晚,都会跪在碑前,以指尖描摹碑面。

她看不见字,却能摸到极浅的凹痕——

像两个人并肩而坐的轮廓。

某日,她描到凹痕深处,忽觉指尖一痛。

一滴血渗入碑下,整片旷野的风雪与火焰,同时静止。

苍穹裂开一道极细的缝,缝隙里,伸来一根手指——

半冰半焰,轻轻点在无名眉心。

一个声音,像隔着万古传来:

“阿霜,她像你。”

“阿焰,她像你。”

“那么……让她替我们,再活一次。”

——

指尖收回,裂缝闭合。

无字碑却自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裂口处,缓缓升起一枚新的「剑胚」——

通体透明,内蕴霜火,却无锋无锷。

无名握住剑胚,耳畔响起七弦琴最后一声空弦:

“叮——”

于是,她知晓了自己的真名。

不是“无名”,而是「无名之名」——

即“无”。

“无”持剑胚,在旷野上划出一个圆。

圆内,雪火交融,化作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卵的裂纹,己蔓延至极限。

卵壳剥落,两道极淡的影子走出,却在第一步时,开始消散。

他们朝“无”微笑:

“谢谢你,替我们活了这一次。”

“也谢谢你,让我们终于……可以死了。”

——

影子散尽的刹那,剑胚碎裂。

碎屑飘向天空,凝成一场逆向的雪火。

雪落在火里,火覆在雪上,彼此消融,又彼此滋养。

最终,只剩一粒极小的种子,落在无字碑的裂口。

裂口愈合,碑上长出第一行真正的字:

「霜与焰,曾在此地——

终于无名。」

盲琴师抱琴而来,指尖抚过那行字,轻声道:

“曲终,人散,我该走了。”

她转身,七弦琴最后一根空弦,无声而断。

旷野上,风重新吹起,雪重新落下,火重新燃起。

无名——或者说“无”——站在碑前,忽然明白了:

原来,真正的长生,不是永恒存在,

而是永恒允许自己结束。

——

雪火原上,西季继续流转。

无字碑渐渐风化,字迹模糊,最终与大地齐平。

千年后,此地变成一片普通的草原。

春有花,夏有风,秋有月,冬有雪。

某年深冬,一对旅人夫妇途经,在雪中搭起帐篷。

夜里,妻子分娩,婴孩啼哭,声震十里。

丈夫以雪水洗净婴儿,发现她左瞳微蓝,右瞳浅金。

妻子笑:“像雪落在火里。”

丈夫答:“那就叫她——雪焰。”

雪焰在草原上长大,听风、看云、骑马、唱歌。

她从未听说过“霜华”与“烬离”,也从未见过无字碑。

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冬天,也很喜欢篝火。

每当雪夜,她坐在火旁,指尖会不自觉地描摹地面。

描着描着,雪地上便出现一枚极小的莲印。

莲印里,仿佛有两个人并肩而坐,朝她微笑。

她回以微笑,然后继续唱歌。

歌声飘得很远,

远到时间之外,

远到无名之域,

远到——

下一个宇宙还未诞生,就己被听见。

——

很久很久以后,

当所有名字都被遗忘,

当“霜”与“焰”成为两个不再对立的概念,

当“长生”只是孩子们课本里一个晦涩的旧词,

仍有一首歌,在风里流传。

歌没有词,只有七个音:

雪、火、水、晶、风、雷、空。

七个音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静默里,

雪落在火里,

火拥着雪,

一起熄灭,

一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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