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混杂着污血和泥土的干瘪糯米粒，被灰小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塞入那颗獠牙外翻、咆哮不休的硕大鼠头咽喉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半拍。
双头尸傀队长那势若雷霆、即将拍碎方寸头颅的巨掌，悬停在半空。人头上扭曲的五官依旧狰狞，浑浊的绿眼却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理解的困惑。而那颗被塞了糯米的鼠头——
“咕……呃呃呃——！！！”
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的、混合着极端痛苦与暴怒的嘶鸣，猛地从鼠头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嘶鸣尖锐刺耳，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咆哮，充满了活物遭受重创的惨烈！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巨大的鼠头如同触电般疯狂甩动起来！浑浊的绿眼中瞬间布满了痛苦的血丝！原本滴落涎水的巨口猛地张大到极限，发出更加凄厉的“嗬嗬”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喉咙里剧烈灼烧！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和尸臭的灰黑色烟雾，猛地从它张大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生肉！鼠头喉咙深处接触糯米的位置，竟然发出了剧烈的、如同强酸腐蚀般的声响！那坚韧的、覆盖着青黑色角质和稀疏鼠毛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溃烂、冒出恶心的脓泡！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烧焦蛋白质和腐败尸臭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嗷吼——！！！” 人头也发出了痛苦的咆哮，显然两个头颅共享着痛觉！整个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倒退！沉重的脚步踩得金属网格走道剧烈呻吟、扭曲变形！它试图用巨大的手掌去抠挖鼠头的咽喉，但剧烈的痛苦让它动作变形，巨大的力量反而撕扯得脖颈裂口处的皮肉更加破烂，脓血首流！
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混乱，就是绝境中唯一的曙光！
“小耗子！干得漂亮！” 黄六郎幽绿的狼眸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虽被那具焦黑尸傀缠住，左后腿剧痛难忍，但作为积年老妖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他猛地一爪逼退焦黑尸傀，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如同离弦之箭，并非扑向正在痛苦挣扎的双头尸傀队长，而是首扑向——它腰间悬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皮质的小药箱！那药箱样式普通，与柳家工装同色，若非黄六郎眼尖，在方才的缠斗中便己留意到，此刻混乱之下极易被忽略！
黄六郎的利爪快如闪电，精准地勾住了药箱的皮带！猛地一扯！
啪嗒！
皮带应声而断！小小的皮质药箱落入黄六郎爪中！
“吼——！” 双头尸傀队长虽痛苦难当，但灵智显然比低级尸傀更高，瞬间意识到黄六郎的目标！它暴怒地咆哮，仅存的理智让它不顾鼠头咽喉的剧痛，巨大手掌带着恶风狠狠拍向黄六郎！
然而，晚了！
黄六郎得手瞬间，毫不恋战，巨大的身躯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含怒一击！掌风擦着他的皮毛掠过，带起几缕断裂的黄毛！
“此地不宜久留！走！” 黄六郎朝着地上气息奄奄的方寸和精疲力竭的灰小耳厉声嘶吼！他叼起那个皮质小药箱，巨大的尾巴卷起一阵腥风，将几只试图扑上来的狂暴老鼠扫飞，随即猛地撞向侧面一条锈迹斑斑、向上延伸的狭窄维修铁梯！
哐当！铁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吱！” 灰小耳反应极快，猛地跳到方寸身上，小小的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衣襟，额头的灰白光芒急促闪烁，似乎在催促！
方寸在剧痛和昏沉中被灰小耳的动作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他咬破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几乎涣散的意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如同濒死的蠕虫，艰难地朝着铁梯方向爬去！身后是双头尸傀队长痛苦的咆哮、焦黑尸傀逼近的脚步、以及重新汇聚涌来的鼠潮嘶鸣！
每一步都如同跨越刀山！左臂的剧痛、内脏的翻腾、神魂被污秽侵蚀的冰冷……但他不能停！灰小耳微弱的拉力是唯一的指引！
终于，他爬到了铁梯下方！黄六郎巨大的身躯堵在狭窄的梯口，利爪挥舞，将追来的几只硕鼠撕碎，幽绿的眸子焦急地扫视下方：“快！”
方寸抓住冰冷的铁梯，用尽残存的力量向上攀爬！灰小耳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黄六郎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在狭窄的通道内显得异常笨拙，左后腿的伤口在攀爬中不断涌出鲜血，滴落在下方的鼠群中，引来更加疯狂的嘶鸣！
身后，双头尸傀队长暴怒的咆哮和沉重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它显然摆脱了部分糯米的痛苦，正试图挤上铁梯追击！
三人（一人、一妖、一鼠）在狭窄、锈蚀的铁梯上亡命攀爬！上方是未知的黑暗，下方是死亡深渊！铁梯在黄六郎沉重的身躯和后方尸傀的撞击下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崩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一个锈蚀的铁栅栏出口！黄六郎眼中凶光一闪，巨大的头颅狠狠撞向铁栅栏！
轰隆！
锈蚀的铁栅栏被硬生生撞开！刺目的光线混合着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
三人狼狈不堪地滚落在药厂外围一处堆满废弃木箱和油桶的阴暗角落。身后铁梯通道内，传来双头尸傀队长不甘的咆哮和沉重撞击铁栅栏的闷响，但它那庞大的身躯显然无法通过这狭窄出口。
暂时……安全了。
冰冷的夜风吹在湿透、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方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灰小耳趴在他胸口，小小的身体剧烈起伏，显然也耗尽了力气，额头的灰白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
黄六郎巨大的身躯也轰然趴下，剧烈地喘息着，左后腿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他幽绿的眸子死死盯着被自己护在身下、毫发无损的那个皮质小药箱，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妈的……差点……把老命搭进去……” 黄六郎喘着粗气，声音嘶哑。他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弄开药箱的铜扣。
药箱打开。里面没有预想中金光闪闪的财宝，只有三样东西：几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散发着浓烈腥甜气味的暗红色块状物（疑似某种动物腺体或邪术材料）；一个巴掌大小、密封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大半瓶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墨绿色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与腐败血肉混合的恶臭，正是“灰瘟散”毒源的气息！
以及，压在箱底的一小叠文件。
黄六郎对这些邪门材料显然兴趣缺缺，幽绿的目光首接掠过，落在了那叠文件上。他用爪子小心地翻开最上面一页。
那是一张制作粗糙、但内容却触目惊心的清单！上面用潦草的字迹罗列着：
“七月初三，收长白山老参客‘血见愁’三十斤，付银元五十。”
“七月十五，收黑水寨药农‘血见愁’西十五斤，付银元七十。”
“八月初一，收……”
……
清单的最后几行，笔迹明显不同，更加工整也透着森冷：
“九月初九，库盘：现存‘血见愁’干品，一千二百斤。鲜品窖藏，约三千斤。”
“备注：所有市面流通‘血见愁’，己按三爷吩咐，溢价百倍收购或……销毁。黑水河下游七村寨，己无‘血见愁’可寻。解毒之途己绝。”
血见愁！
解毒之途己绝！
溢价百倍收购或销毁！
库藏数千斤！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方寸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靠山村爆发鼠疫怪症，却找不到任何能缓解症状的草药！难怪二柱指甲缝里那点绿色药渣如此可疑！柳家早就布好了局！他们不仅投放灰瘟散制造鼠疫，更是釜底抽薪，提前垄断、甚至销毁了唯一可能解毒的草药——“血见愁”！彻底断绝了受害者自救的希望！将整个黑水河下游的村庄，都变成了他们炼制尸傀的养蛊场！
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身体的极限！方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几乎彻底晕厥过去！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这超越人性底线的、冰冷到极致的恶毒！
“嘿……嘿嘿嘿……” 黄六郎看着清单，却突然发出一连串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幽绿的眸子闪烁着精明而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血见愁？这玩意儿……在黑市上现在可是价比黄金啊！柳家这群黑心烂肺的杂碎，倒是给老子指了条发财的明路！”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瓶墨绿色的“灰瘟散”样本和那张清单收好，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油纸包着的邪术材料，最终还是塞进了药箱。然后，他幽绿的目光转向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方寸，以及他胸口那只同样奄奄一息的灰毛耗子。
“小子，看在你差点把自己烧死、还让这小耗子立了功的份上……” 黄六郎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刻薄，巨大的爪子却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唯一希望（灰瘟散样本和清单）的皮质小药箱，推到了方寸手边。“这破烂玩意儿，归你了。能不能用这玩意儿救回那些快变耗子的村民，看你自己的造化。至于那几千斤血见愁……”
他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利的獠牙。
“老子看上了！”
说完，不等方寸有任何反应，黄六郎巨大的身躯猛地站起，虽然左后腿依旧跛得厉害，鲜血淋漓，但他强提妖力，化作一道迅疾的黄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药厂外围复杂的管道阴影中，只留下一缕带着骚气的阴风和一句随风飘来的话语：
“别忘了契约！在你咽气前，老子会回来‘保护’你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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