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幕中的惊鸿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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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幕中的惊鸿定格

 

承验高中的红砖墙在深冬的早晨沉默矗立,厚重的积雪像一层静止的、巨大的银白绒毯,覆盖着屋顶、窗沿和操场,将整个世界都纳入一种近乎失聪的寂静。光秃秃的树枝不堪重负般弯着腰,纤细的枝桠被晶莹的冰壳包裹,在凛冽的空气里反射着清冷的微光。操场边缘积雪堆成了小小的山丘,平整的雪面偶尔被几道孤独的脚印破坏,延伸向远方。寒风卷过,带来细碎冰冷的雪粒,扑簌簌地砸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窗玻璃上早己凝结了大片奇妙繁复的冰花,宛如天然的霜画,透过这些斑驳的纹路,能影影绰绰窥见里面伏案的身影。整个校园被这无边无际、厚重洁白的静谧包裹着,只有风声是天地间唯一的低语。

林夕站在校门不远处覆雪的白蜡树下,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凛冽的北风撕碎。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妥帖地裹着他挺拔的身形,与周遭的冰雪世界几乎融为一体,却又因那份沉静的气度而卓然不群。他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丝不苟地扣上大衣最后一颗样式简洁的银扣。寒风带着更细密的雪沙掠过他冷白的手腕和下颌,吹不散眉眼间那份沉静的、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这并非傲慢,更像是一种习惯了绝对秩序后流露出的沉静。

三个月前,他将刚取得的、滚烫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金融硕士结业证书收进背包。瑞士的顶级名校履历,叠加在苏黎世交易所初试牛刀便掀起波澜的量化模型成就,足以让业界侧目。家族期望他立刻接手核心业务,成为镶嵌进林氏这架庞大机器中最精确的那枚齿轮。

然而,就在那个同样飘着雪的下午,他却平静地将视线投向了一份完全不同的申请——承验高中的入学通知。对着满桌错愕的目光,十七岁的少年说出的话斩钉截铁:“我的童年在数据模型里度过。这次,我想去理解青春。”于是,他执拗地回到了国内,以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身份进入承验,并将集团东南亚分公司的部分职责也搬到了这座南方小城。此刻,他身处这所喧闹与安静并存、与他过去精密运转的人生截然不同的地方,指尖正无意识地着身上那件略显陌生的、宽大校服外套的第二颗纽扣。

正要拐进学校后巷那片被积雪勾勒出更深阴翳的斑驳砖墙,习惯性地准备走向那辆隐没在墙边阴影下的灰色旅行车(只有贴着极近才能察觉窗膜的特殊反光质地和车轮制动器上极为克制的金色细节点缀)时——

“叮铃铃……”

一阵细碎、清脆、带着奇妙韵律感的铃声,如同投入寂静冰湖的石子,极其突兀又极其清晰地穿透了单调的风声,落在了他的耳畔。声音来源的方向,仿佛有生命的小小精灵,正试图打破这雪域的禁闭。

林夕的脚步瞬间凝滞在原地。

他循声望去,就在林荫道覆满积雪的另一端,一群穿着墨绿色校服、如冬青般富有生机的女生刚从教学楼里涌出来,带着排练后的疲惫与兴奋。她们踏碎了雪地上的宁静,在洁白的背景下留下一串串纷杂的印记,像春日即将破土的嫩芽,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活力。她们中间,一个少女尤为显眼。她怀里抱着好几个鼓鼓囊囊、快要溢出内容的纸袋,小半个身子都被遮住,脸颊被寒气冻得微微泛红,更像是匆忙擦拭却未净的舞台妆——那恰到好处的绯色晕染在她异常白皙的皮肤上,如同白雪覆盖的荒原上,意外绽放开的点点胭脂梅花。几缕及腰的柔软黑发被风吹起,发尾系着的那一枚精致的小小银色铃铛,正是那清越声音的源头。她正偏着头和同伴说着什么,小巧的鼻尖被冷风吹得微微皱起,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稚。

林夕的目光,牢牢地被那跳跃的银铃锁住。记忆刹那间闪回昨晚——在学校官网浏览冗长的迎新晚会预告时,那被无数节目淹没的一行小字:舞蹈社《冬日暖光》,领舞:苏念雪。网页头像里那张模糊的侧脸,依稀带着同样的光彩,胸前那枚小巧的枫叶形校徽,此刻正随着少女的动作在雪光下晃动。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一种远在苏黎世联邦理工精密实验室里,面对那些运转到毫秒不差的机械臂时从未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轻轻拨动了他胸腔里那根常年习惯于规律的弦。时间似乎在她发梢铃铛每一次微颤的瞬间,被拉长、扭曲,拥有了他无法预测的维度。那片片无声飘落的雪花,仿佛被那铃音所牵引,落向她的肩头、发梢,映衬着那跳跃的银光。

“少爷?”旁边准备上前的司机张叔疑惑地低声唤道,声音在空寂的雪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林夕猛地回神,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得近乎刺肺的空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突如其来的、不合逻辑的躁动强硬压下。他下意识地将羊绒围巾又向上提了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像冰面般无波:“张叔,您先回吧。我去食堂吃,晚会结束后再联系您。”话语出口,变成一团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在冷冽的风中。

黑色的硬底皮鞋踩在薄雪上,发出略显空旷而孤独的“咯吱、咯吱”声。他看着那抹跳跃的墨绿色身影、那叮咚作响的银铃,在纷扬的雪片中拐进另一条小径,被更多的树影和建筑物吞噬,最终彻底消失不见。脚下的积雪反射着天光,一片白茫茫的寂静重新裹挟而来。

“林大天才!”一个活力西射的声音如同投入冰面的石子,打破了周遭的寂静,伴随着一阵格外响亮的自行车铃声炸响在耳边。欧非骑着一辆看起来很酷的山地车,带起一片细雪,一个帅气的甩尾急停在他旁边,校服拉链大敞,露出里面高领的亮色毛衣,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一个显得格外幼稚的蓝色毛绒熊猫挂件在他背包肩带上随着他的动作疯狂摇摆,莫名冲淡了些许他身上那种张扬俊美带来的侵略感。他促狭地笑着,天生微挑的眼尾在雪光下像藏着钩子:“发什么呆呢?迎新晚会快开锣了!前排位置兄弟我蹲点守了半小时才抢到的,热乎着呢!该不会要放鸽子?”他呼出的白气几乎喷在林夕脸上。

林夕习惯性地抬手,指尖轻轻推了下鼻梁上那副轻薄的钛合金细框眼镜,镜片后的深眸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随即被镜片反射的雪光掩去:“激将法在我这里从来实效为零,你是知道的。”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拒人千里的疏离。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欧非背包上那个晃来晃去、与他本人气质形成强烈反差的熊猫挂件,然后手指屈起,以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力度,轻轻弹了弹山地车前车筐里那个落了一层薄雪的篮球,“不过,”尾音微妙地拖长上扬,“晚会,我肯定去。”

欧非脸上的促狭瞬间被纯粹的喜悦取代,他“哈”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把勾住林夕的肩膀,半推半拥地带着他往氤氲着白汽的食堂方向走:“这才对嘛!走走走,垫垫肚子!我就知道你这冰壳子底下还藏着点烟火气……”两人的身影,一个沉稳如松,一个跳跃如火,在覆盖着新雪的步道上留下两串并肩而行的清晰脚印。经过食堂门口聚着聊天的一小群女生时,那些压低但无法完全掩饰的窃窃私语和如同实质般的好奇目光立刻聚拢过来。

“喂喂,看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气质绝了!明明都是校服加大衣,他那件大衣感觉跟咱的根本不是同一种料子……而且那种感觉,就像图书馆顶层那些落了锁、只供参观的绝版古籍,冷飕飕又贵气逼人,让人特想靠近又不敢碰。”一个扎着蓝色丝绒蝴蝶结发箍的女生小声对同伴说,脸颊在寒冷中显得更红了。

“旁边那个才是行走的荷尔蒙好吗!笑起来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帅得太有冲击力了!感觉下一秒他就能从帽子里给你变出一捧红玫瑰!”旁边的短发女生毫不掩饰地赞叹着,眼睛亮得惊人,随即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带着点调侃,“不过……他书包上那个晃来晃去的小熊猫玩偶怎么回事?好……反差萌啊!跟他那张脸配在一起,居然有点可爱?”

“快闭嘴啦!”中间的女生脸腾地一下通红,慌忙用力拉了拉两位闺蜜的衣袖,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你们都没觉得,他们俩站在那里的姿势……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那种……对自身存在有绝对掌控的感觉?像是……像从小就非常明确‘我是谁,我属于哪里’。不是刻意端着的贵气,是骨子里的。”她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林夕的手腕,“尤其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刚才抬手推眼镜的时候……袖口好像露出了一点点手表边缘?虽然看不清,但感觉那指针走的每一秒都在无声宣告着‘我们不一样’。”

林夕对这番品评置若罔闻,仿佛她们议论的只是一片落在肩上的雪花。只是在抬步走向食堂台阶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抬手,若无其事地将围巾又向上拉扯了几公分。柔软的羊绒面料恰好完全盖住颈间皮肤,连同那枚需要凑得极近才能看清的、镌刻着繁复暗纹的极简铂金吊坠,一同被掩藏在这份刻意的包裹之下。

食堂内食物的浓香、热腾腾的水蒸气和人声交织的鼎沸热浪,瞬间将两人从冰冷的白色世界卷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温暖喧嚣。扑面而来的暖流几乎让眼镜片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雾。林夕脱下沾了寒气的羊绒大衣搭在臂弯,摘下眼镜。失去了镜片遮挡,他那双沉静深邃如古井的眼睛短暂地暴露在灯光下。当指尖擦去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后,镜腿靠近太阳穴位置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只有在特定角度反光才能显现的独特编码暗纹,在食堂明亮的白炽灯下隐隐流转,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那是远超物质奢华的、属于特定圈层身份的隐性密码。

接下来的场景对林夕来说显得有些局促。欧非像个老练的水手,轻松地在堆满不锈钢餐盘的嘈杂队伍、复杂的充值窗口标识以及对校园卡熟稔的使用技巧中穿梭自如。反观林夕,站在琳琅满目的自选窗口前,面对陌生的搭配(尤其是那些油光闪亮、分量惊人的中式菜肴),略显笨拙地在衣兜里摸索着崭新的校园卡,刷卡的动作也因对机器反应的陌生而带着一丝不自然。更细节的是,他修长的指尖悄然地、迅速地推开了餐盘边缘一个不易察觉的残留油渍小点。这细微的不协调感和无声的卫生动作,恰是此刻冰冷秩序与鲜活烟火碰撞下最具张力的真实写照。

饭后,走出食堂,外面的积雪似乎又厚实了些,天色愈发阴沉。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扯碎了的棉絮,正从铅灰色的天空无声地坠落下来,比刚才更加稠密、更加安静。两人踏着愈加深厚的积雪,沿着被同学们踩出一条略显泥泞小径的步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位于校园另一端的1号演播厅。靴子踩下去,发出沉闷又带着点松软弹性的“噗嗤”声,每一步都陷得更深一点。

经过学校标志性的艺术长廊时,他们不由放慢了脚步。长廊顶部的玻璃天棚积了厚厚一层雪,光线被过滤得朦胧而柔和。两旁的玻璃展柜内,形态各异的金属雕塑沉默伫立,冰冷的棱角和扭曲的线条在雪光的浸润下反射出锐利而孤寂的冷冽光泽。墙面上悬挂的大幅油画作品,多以冬日暖阳、融雪景象为主题,色彩厚重温暖,与现实中连绵不绝、冰天雪地的冰冷世界形成了一种近乎讽刺的奇妙互文。廊下的路灯设计别致,是抽象的音符造型,此刻也被积雪覆盖,底座堆成了小丘,灯罩边缘垂下了一排排细长剔透的冰棱,在廊内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欧非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被积雪堆成了臃肿滑稽“大白菌菇”形状的音符路灯大笑起来:“哈哈,看它!像不像被雪闷胖了的音符?胖得都发不出声儿了!”

林夕的目光则飘向长廓拐角处的涂鸦墙,那里有一幅新添的、用荧光颜料描绘的杰作——一只线条流畅、踩着七色彩虹向夜空纵情飞跃的独角兽,在一片洁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梦幻不羁。

“我说,我亲爱的林大少爷,”欧非好不容易止住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把衣兜里那个被捂热了的熊猫挂件掏出来重新挂回背包带子,任由它继续在肩头晃悠,“你真的能忍受两小时坐在那种能把人脑浆摇匀的声浪里?还有那些能把人晃成筛子的灯光炸弹?咱们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啊!回去啃热薯片打游戏不比这香?”

林夕将视线从那梦幻的荧光涂鸦上收回,落回眼前这位极力拉他下水又劝他跑路的损友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像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前排位置是你耗费半小时生命换取的战果。根据沉没成本原理,现在放弃收益为负。含泪也得坐完。”他习惯性地将手揣进厚实的大衣口袋,指尖触碰到内袋里那冰凉的金属表壳,熟悉的轮廓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欧非突然凑近,带着热意的呼吸瞬间穿透寒冷的空气喷在林夕冰凉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嘿,少跟我装了。你这‘必须来’的坚定信念,别告诉我跟舞蹈社那个‘M’没关系?”他狡猾地眨眨眼,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得意光芒,“那个……扎着叮叮当当小铃铛,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的小仙女,是叫……苏念雪?对吧?节目单上的花名册,我可是一不小心、非常巧合地瞄到了哦。”他那副“你瞒不过我”的表情,在飘落的雪花映衬下格外欠揍。

林夕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飘向了远处演播厅建筑在雪幕后隐约透出的斑斓彩色光晕,语气毫无波澜,像拂去肩头一片雪花般自然:“无稽之谈。”他甚至没有侧头看欧非。只是微微收紧的下颌线,和喉结在围巾厚厚羊毛边缘极其微小、几乎无法被察觉的一次滚动,才稍稍泄露了他平静语调下的那一丝……异样。

快要接近1号演播厅的最后一个拐角处,一片小小的、带着焦急的混乱打破了这片雪后行路的沉默。一个扎着利落丸子头、额角带着细汗、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女生,正抱着一只快要抱不住的硕大道具箱艰难地小跑着经过他们身边。箱子看起来沉重不堪,几缕艳丽的绸缎丝带和色彩斑斓的羽毛从箱盖缝隙里挤了出来,随着她的跑动晃悠,显得格外局促滑稽。她似乎在拼命赶时间。

“啪嗒。”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雪落之声掩盖的脆响。

一枚小小的、无比熟悉的、边缘带着精致镂空花纹的银色铃铛,从那个超大号道具箱边缘的某个缝隙悄然滑落,轻盈地掉落在林夕脚边新积的薄雪层上,发出极其短促而清越的一声“叮”,随即立刻被柔软的雪粒包裹住,归于寂静,像一个猝不及防中断的音符。

林夕几乎是凭借某种精确到毫秒的本能反应弯下了腰。在欧非还沉浸在嬉笑表情的下一瞬,那只包裹在昂贵细腻羊绒袖口里、指节修长如同精心雕琢过的手,己经精准无误地捻起了那枚触手冰凉、带着晶莹雪沫的铃铛。

他首起身,动作流畅没有一丝迟滞,对着那焦急跑开的身影扬声道:“同学!你的东西——”声音不高,但穿透了细碎的雪声和风声,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过道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女生显然听到了,抱着沉重箱子的脚步猛地一顿。她艰难地回过头,在纷飞的雪花中投来一瞥焦急的目光,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想要道谢或解释,但被更强烈的时间紧迫感压制了,最终只急促地摇了摇头,表达着“不用管”或者“顾不上”,然后更快地转过身,几乎是用冲的速度消失在通往演播厅后台的那条更加阴暗狭窄的通道口。

道具箱在她仓皇转身时又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箱口歪斜开更大的缝隙。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墨绿色制服一角,赫然滑落出来,在昏暗的光线和白雪的反衬下,那抹属于舞蹈社团的独特绿色在林夕沉静的眼底一闪而逝。

“哦豁?”欧非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吹了声带着浓重调侃意味的口哨,长臂一伸就要去捞林夕掌心托着的那枚精致铃铛,“这算不算老天爷强行塞过来的剧本?定情信物就这么精准投递到目标客户脚边?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啊!”他笑容灿烂,促狭到了极点。

林夕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像是不耐烦一丝灰尘落在书页上,迅速合拢手掌避开欧非伸过来的“魔爪”,将那枚小巧冰凉的铃铛攥紧在手心:“少说胡话。”语气带上了一丝被烦扰、或者说被轻微戳中要害的微恼,但声音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冷静。

两人你追我躲地走到1号演播厅华丽而厚重的大门前,欧非眼疾手快,趁着林夕推开门的空隙,猛地伸手敏捷地将铃铛夺了过去,得意洋洋地在指间灵活地抛了一下。那小玩意儿立刻发出一连串慌乱、轻快又细碎的“叮铃铃”声响,在门前空地上飞扬的雪花中荡开细小的声波。

己经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聚集在演播厅入口附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两人身上扫过,伴随着嗡嗡的低语,几乎盖过风雪之声:

“就是他们……刚转来的……论坛上照片是真的……” “气场太吓人了,感觉不像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 “帅是真帅!尤其那个眼尾翘翘的,笑起来太蛊了吧……” “戴眼镜那个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冰山少爷……感觉他手表随便一颗螺丝都够我一学期生活费……”

林夕对这些议论恍若未闻,脸上只剩下那种能将一切情绪隔绝在外的、纯粹的平淡。他抬手,从随身携带的真皮卡夹里精准地抽出一张设计考究、质地硬挺的学生会特殊工作证,越过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雪片,递给入口处负责检票执勤的同学。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毋庸置疑的简洁和高效。

就在执勤同学低头检查证件的几秒钟空档,林夕的目光极其自然地、不带任何指向性地扫向了旁边色彩斑斓、贴满各式海报和公告的巨大公告栏。

在众多炫目的喷绘中,迎新晚会的巨大节目单海报占据着最醒目的位置。在那色彩纷呈、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单上,“M舞蹈社——《冬日暖光》”几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字体被用醒目的荧光粉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圈住。而旁边,节目组细小的演出人员名单里,“领舞:苏念雪”那五个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印刷字,不知被谁用同样、透着一股隐秘温柔气息的记号笔,小心翼翼、一笔一划、温柔至极地描了一遍。在这片喧闹的信息海洋中,这五个被赋予了特别关注的名字,在清冷的雪光反射下,静静地散发着一种近乎灼眼的光芒。

林夕的目光在那个被用心描过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秒。

漫天无声坠落的雪花,擦过他挺拔的肩线,落在大衣微凉的深色面料上,瞬间消融,不留痕迹。

他的指尖在大衣口袋里,无意识地、轻轻地按了一下那枚紧贴着身体、属于他自己的精密腕表。

表面光滑冰凉,玻璃之下,指针恪守永恒不变的精准轨迹。

刻度,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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