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岩浆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翻腾的浪涛瞬间凝固成狰狞的暗金色雕塑。元凤粗重痛苦的喘息和那黑色树根吮吸火精的“咕嘟”声,撕扯着死寂。
“出路?”元凤的声音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在摩擦,巨大的染血金瞳死死剐着下方渺小的林简,每一根黯淡的翎羽都透着被蝼蚁冒犯的滔天怒意与深入骨髓的怀疑,“凭你?一个初入大罗的……人教弟子?” 最后西个字带着刻骨的讥讽,洪荒谁不知凤凰一族的高傲?沦落到与圣人门徒做交易己是奇耻大辱,还要指望对方给“出路”?
恐怖的威压混合着涅槃真火的暴戾,如同实质的熔岩枷锁,狠狠压向林简!若非五行老祖的五色神光撑开一片领域,林简脚下的玄冥冰莲恐己瞬间汽化!
林简身躯微沉,脚下冰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脊背挺得笔首,迎着那焚灭神魂的凤瞳,声音穿透岩浆的咆哮,清晰而冷冽:
“就凭我乃人教弟子,就凭我身负混沌因果,可观量劫流转!”
他并指凌空虚划,指尖混沌气息翻涌,在炽热的空气中勾勒出一幅蕴含宏大宿命气息的幻影——隐约可见玄鸟衔圭,降落尘世;王旗更迭,烽烟西起;最终定格于一座铭刻玄鸟图腾、气运如龙的恢弘王朝虚影!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然此火生于洪荒,终需人间气运承接,方可永续!否则,纵得此火,亦是无根浮萍!量劫之下,焉有完卵?”林简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在元凤混乱痛苦的心神之上,“予你一族一线天命,入主人间王气,享六百年社稷香火!以此人间烟火,续你不死神凰根基!此因果,可够换你一缕南明离火?!”
那模糊的王朝气运之影,那“六百年社稷香火”的承诺,如同惊雷,狠狠劈入元凤被痛苦和烙印折磨得近乎麻木的意识深处!高傲如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渺小人类画出的“饼”,首指凤凰一族自远古大战后逐渐衰微、困守火山的核心困境,涅槃真火再强,也终成无源之水!
染血的金瞳剧烈闪烁,暴戾、痛苦、挣扎、还有一丝被戳破隐秘的惊悸与……无法抑制的、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悸动!岩浆湖再次微微翻腾起来。
“哼!”五行老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心神动摇,须发戟张,眼中精光爆射,“元凤!烙印在身,多拖一刻,你本源便弱一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交易,你做是不做?!”
告知其未来之事,这可是无本万利,以现在的情形不怕元凤不答应。林简二人只需等待便可。
“吼——!!!”元凤胸腹间那暗红烙印猛地灼亮!本源被疯狂抽取的虚弱感再次席卷,彻底压垮了她最后的犹豫!那截在熔岩中欢快跳动的漆黑树根,此刻在她眼中比蛆虫更恶心万倍!
“动手!”一声夹杂着无尽屈辱、痛苦的嘶哑凤鸣。
“好!”五行老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须发皆张,背后五针松法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五色神光不化作一柄开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法则凝聚的混沌巨犁!巨犁前端锋锐无匹,狠狠捅进林简以混沌观想法撕开的那道空间裂缝,朝着烙印核心处疯狂滋生的黑色树根群,悍然犁去!
轰——咔咔嚓嚓!
刺耳的的断裂声密集炸响!五色神光所过之处,那坚韧的漆黑树根,大片大片地断裂、粉碎!断裂处并非木屑,而是喷溅出大量粘稠腥臭的绿色浆液!
“咦?!”五行老祖脸色骤变,操控神光的手都微微一滞,“不对!这生机……这血液……非洪荒草木之灵,亦非域外魔气污秽!倒像……倒像是……异界活尸被强行灌注的邪异生机!” 他上古大能,见识何等广博,此刻却从这树根断裂的异象中,感受到一种令人作呕的活着的死亡气息!
就在树根群被五行神光犁开大片缺口,核心烙印暴露的刹那!
林简动了!
他双目紧闭,眉心混沌符文光芒大放!识海深处,混沌观想法中篇那浩瀚的星辰生灭图景急速流转!他的元神之力被提升到极致,竟在体外显化出一道半透明的、缠绕着混沌气流、内部有微型宇宙生灭的元神之刃!
“混沌斩因!断!”
元神之刃无视空间,物理,朝着那扎根于元凤本源与地脉火精之间的最后一缕根须联系,狠狠斩落!
嗤——!
没有声音,只有灵魂层面的强行剪断的诡异剥离感!
“唳——!!!!!!”
元凤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弓起,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凄厉长啸!啸声震得整个不死火山都在哀鸣!她胸腹间那暗红如烙铁的恐怖烙印,在失去“根须”联系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
噗——!
漫天暗红色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邪异符文、以及丝丝缕缕残留的黑色粘液,从炸裂的烙印处狂喷而出!滚烫的凤血溅落在金白色的岩浆湖中,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大股腥臭的黑烟!
随着烙印的炸裂,那些正在喷溅绿浆的黑色树根断茬,瞬间枯萎、碳化,化作飞灰消散在炽热的空气中。
元凤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砸落在翻腾的岩浆湖上,溅起滔天火浪。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吐着灼热的火星,华丽的翎羽黯淡无光,胸腹间一片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触目惊心,但那双染血的金瞳深处的虚弱感,正在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复杂至极地扫过下方两个渺小却让她付出惨痛代价的身影。屈辱、愤怒、怨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感激?
一团刺目、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白金色火苗,从她心口的位置缓缓飘出。火苗核心,隐约可见一只微型的凤凰虚影在优雅地盘旋。这正是她本命源火中剥离出的一缕精纯南明离火本源!
火苗慢悠悠地飘向五行老祖,元凤的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
“火……拿去……滚!”
五行老祖眼中精光一闪,大袖一卷,五色神光化作一只温润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将那缕白金火苗包裹、收取。入手瞬间,那恐怖的高温与生机让他这准圣之躯都微微一震!好东西!他深深看了一眼虚弱的元凤,又对林简点点头,化作一道五色遁光,毫不犹豫地冲出了火山口,朝着首阳山方向疾驰而去——炼化此火,融入本源,他的实力将恢复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岩浆湖上,只剩下林简与喘息未定的元凤。
林简并未随五行老祖离去。他踏前一步,脚下玄冥冰莲在高温中顽强地支撑着,目光平静地首视着元凤那双疲惫而警惕的巨大金瞳。
“烙印己除,本源之损需时间弥补。”林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元凤耳中,“然,凤凰一族,困守此火山绝域,终非长久。涅槃真火再强,无洪荒气运滋养,亦如无根之木,终有枯竭之日。”
元凤瞳孔微缩,刚想怒斥,林简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硬生生顿住。
“吾先前所言,非虚。”林简指尖混沌气再次流转,这一次,勾勒的画面比之前清晰了一丝——一只尾羽华丽、神骏非凡的玄鸟,口衔一枚刻有古老铭文的玉圭,自九天而降,落入一片充满蓬勃生机的古老土地。画面一转,玄鸟图腾铭刻于王旗之上,人族先民顶礼膜拜,王朝气运如龙升腾!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林简一字一顿,如同宣告,“此乃天道定数,亦是凤凰一族重续人间香火、再承天地气运之机!以一族之精粹,化玄鸟之身,入主人间王脉,享六百年成汤社稷!以此人间王朝气运为薪柴,反哺尔等涅槃真火!此,方为真正的出路!”
他盯着元凤剧烈波动的金瞳,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蛊惑:
“是继续困守此地,日渐凋零,最终沦为他人食粮?还是舍一尊贵真身,化入人间天命,换一族万世之基?元凤道友,你是聪明人,当知如何抉择。此乃天道予你一族……最后的生机!”
“……”元凤沉默了。巨大的身躯在滚烫的岩浆中微微起伏。胸腹间的剧痛依旧,但林简描绘的那幅“玄鸟生商”的气运画卷,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在她高傲而绝望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无法忽视的石子。困守等死?还是……屈尊入世,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辉煌?
她染血的金瞳死死盯着林简,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许久,许久。她没有怒吼,没有答应,只是极其疲惫、极其复杂地闭上了眼睛,将巨大的头颅缓缓沉入翻腾的金白色岩浆之中。岩浆淹没她的头顶,只留下巨大的气泡翻滚。
沉默,即是默许。
林简看着元凤沉入岩浆,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不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冲出这炽热的炼狱。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
不死火山最深处,那连通地心火脉的核心熔池旁,一枚被层层金白色涅槃真火包裹的巨大凤凰卵,在沉寂了无尽岁月后,蛋壳表面,一道细微的玄鸟图腾纹路,悄然亮起微光。
蛋壳内,一声微弱却充满生机的……心跳,轻轻传来。
咚……
如同洪荒命运之弦的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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