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礼”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神经上。她能感觉到旁边刘爱红投来的、带着一丝复杂(或许是庆幸,或许是好奇)的目光,钱胜利和王建军交换了一个沉默的眼神,周卫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只有李红梅,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饭,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知……知道了……”林晚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小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整个上午,在晒谷场灼热的阳光下,林晚都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用木耙翻动着铺晒的黄豆,动作僵硬而迟缓。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带来刺痛,她也浑然不觉。李红梅就在不远处沉默地干活,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林晚几次鼓起微弱的勇气,想看向李红梅,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暗示,一点指引,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但李红梅始终低着头,专注地翻着豆子,仿佛昨晚塞给她那块硬物、发出严厉警告的人不是她。
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林晚感到绝望。她就像一个被推上祭台、却连祭司都背过身去的祭品。怀里的硬物和日记本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在头顶无情地移动着,将她的影子越拉越短,也如同倒计时的指针,一步步将她推向日落时分的深渊。
午饭后,恐惧达到了顶峰。林晚回到女生屋子,反手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巨大的恐慌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剧烈的干呕袭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汗浸透了衣衫,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逃!必须逃!哪怕被抓回来打死,也比去那个魔井边强!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甚至开始神经质地环顾这间简陋的屋子,寻找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床底下?
不行,太容易被发现!那个堆杂物的墙角?赵大伟自残的阴影挥之不去!屋顶?她根本爬不上去!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那个褪色的旧帆布包上。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冒了出来:跑!现在就跑!趁下午上工,人都走了,立刻离开知青点!往山里跑!随便找个山洞躲到天黑!等夜深了再想办法!
这个念头像毒药一样迅速麻痹了她的恐惧,带来一丝病态的亢奋。她猛地扑向自己的铺位,手忙脚乱地开始往包里塞东西——那本日记!李红梅给的硬物!家里寄来的粮票和钱!几件贴身的衣服!动作慌乱而急促,好几次东西掉在地上。
就在她拉上背包拉链,心脏因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狂跳不止时——
“砰!砰!砰!”
粗暴的拍门声骤然响起!薄薄的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林晚!开门!” 是张癞子那流里流气、带着醉意和明显恶意的声音!
林晚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屋里?!
“磨蹭什么呢!快开门!王干事让我来看看你,怕你‘病’得走不动道了,耽误晚上的‘好事’!”张癞子在外面叫嚣着,语气充满下流的暗示和幸灾乐祸,“再不开门,老子踹了啊!”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林晚淹没。她刚刚鼓起的、那点可怜的逃跑勇气,在张癞子的拍门声和王卫东名字的双重打击下,瞬间灰飞烟灭。
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张癞子那张挂着猥琐笑容的脸,和他身后可能隐藏着的、王卫东那双冰冷的眼睛。
完了。
逃不掉了。
她被盯死了。
林晚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地,怀里的背包滑落一旁。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喉咙里那声濒临崩溃的尖叫,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无声地淌了满脸。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宿命”的冰冷感觉,如同井水般漫过她的头顶。
门外,张癞子又拍了几下,骂骂咧咧了几句,大概是觉得没趣,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晚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时间,在极致的绝中,缓慢而冷酷地流逝。窗外的日影一点点西斜,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寸寸逼近她的肌肤。
怀里的日记本和那硬物,此刻不再是依靠,而是沉甸甸的、将她拖向深渊的锚。
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日落时分,村西头的老槐树下,那口深不见底的魔井,就是她注定的归宿。她只能像一个等待行刑的囚徒,在恐惧的煎熬中,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日影西斜,像烧红的烙铁一寸寸灼烤着林晚的神经。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抽走她赖以生存的空气。
张癞子午后的拍门如同丧钟,彻底粉碎了她那点可怜的逃跑妄想。她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李红梅推门进来时,林晚依旧蜷缩在墙角的地上,像一尊被恐惧冻僵的雕塑。她没有抬头,身体却在李红梅靠近时本能地剧烈一颤。
“起来。”李红梅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没有丝毫安慰的意味,只有冰冷的现实,“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她顿了顿,补充道,“素净点的。”
干净衣服?素净?
这两个词像冰锥扎进林晚的耳朵。这哪里是去参加什么“祈福”,分明是去……送葬!而她就是那个祭品!
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她想尖叫,想拒绝,但喉咙被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在李红梅近乎冷酷的注视下,她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爬起来,用冰凉的井水胡乱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她翻出箱子里唯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手指颤抖着换上。
整个过程,李红梅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门口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守门石像。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林晚的动作,尤其在她将那块用粗麻布包裹的沉重硬物再次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衣服里时,眼神更是凝重了几分。
“走吧。”李红梅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去干一件寻常的农活。
推开屋门,傍晚微凉的风带着田野的气息吹来,却吹不散林晚心头的寒意。夕阳的余晖将知青点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色,美得惊心动魄,却更像末日降临前的血色黄昏。
院子里空荡荡的,钱胜利、王建军他们大概被有意支开了。只有周卫东站在男知青屋门口,镜片反射着夕阳刺目的光,看不清眼神。林晚甚至不敢看他,只觉得那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刘爱红从女生屋子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表情,是好奇?是庆幸?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触及李红梅冰冷的目光,又立刻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整个知青点,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红梅在前,林晚像一具失了魂的躯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通往村西头的土路两旁,是沉默的玉米地,青纱帐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魅。
偶尔有收工晚归的村民扛着农具走过,投向林晚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怜悯?那目光让林晚如芒在背,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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