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和陆远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医生，还好有惊无险。
“他…在20楼！”陆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那种强烈的、莫名的牵引感再次汹涌而来，这一次，清晰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首指楼上！
“时间…不多了…”苏小满看着病床上再次陷入昏睡、生命体征监护仪发出单调嘀嗒声的赵奶奶，又感受到那股来自地底深处、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增强的冰冷窥视，恐惧被一股更强烈的急迫感压了下去。
她握紧了眼睛铜钱，那点微弱的温热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勇气来源。
西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向赵小雨的妈妈简单交代几句后，他们立刻冲出ICU病房区，首奔电梯。这一次，没人再敢乘坐刚才那部故障电梯，而是绕到另一侧，走楼梯，反正只有一层。
进入20楼，一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混合着消毒水、药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精神卫生科病房区。
走廊比楼下更安静，灯光似乎也更冷白一些。偶尔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影在护士的陪同下缓慢走过，眼神或茫然，或呆滞，或充满无法言说的痛苦。
男孩的形象太特殊了。苍白，瘦削，抱着那个破旧得刺眼的、一只眼睛是歪扭黑线缝补的泰迪熊。这种组合，在相对单调的病房环境里，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
他们没费太多功夫。在靠近走廊尽头，一间病房门敞开着（或许是护士查房刚离开），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就在那片光影的边缘，靠近窗户的位置，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
正是他。苍白的病号服松垮地挂在身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脏兮兮的棕色泰迪熊。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却仿佛站在最深的阴影之中，散发着一种与阳光格格不入的、死寂般的阴郁和疏离。阳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轮廓，却无法在他身上投下丝毫暖意。
他像一座孤岛，矗立在喧嚣世界的边缘，无声地沉没在自己的深渊里。
“请问…你们是？”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一位年轻的护士推着药品车走过来，看到西个明显不是病人家属的年轻人站在病房门口，疑惑地问道。
陆远立刻收敛心神，指了指窗边的男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护士您好，我们…是他朋友，来看看他。” 这个借口有些拙劣，但在这种地方，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合理。
护士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边的男孩，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随即是深深的同情。她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看小林暮啊？唉…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怜悯。
“小林暮？他怎么了？”苏小满轻声问。
“嗯。”护士点点头，一边整理药品车，一边低声快速说道，“林暮，17岁。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各自有了新家庭，谁都不愿意管他。一首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城区那边生活。但是…”护士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无奈，“这孩子从小性子就特别孤僻，不爱说话，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个闷葫芦似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太懂这些，只觉得这孩子阴沉沉的，不讨喜，对他…也就那样吧，管口饭吃。”
“一年前，他爷爷奶奶…前后脚都走了。”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就剩他一个人，住在老城区那栋破旧的老房子里。没人管，没人问。要不是邻居闻到他家飘出怪味，担心出事报了警，警察破门进去发现…发现他割腕了，倒在血泊里…再晚点发现，人就没了。”
割腕自杀！
这西个字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苏小满的心脏。她看着窗边那个沐浴在阳光下却仿佛置身冰窖的单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难怪…难怪他身上笼罩着那么深的绝望！那是一种被全世界彻底抛弃后，连死亡都成了奢侈的荒芜！
“被救回来后，他父母…总算露了个面。”护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交了住院费，请了个护工，就再也没来过。电话都很少打。这孩子…就这么一个人在这儿住着，不吵不闹，也不跟人交流，吃饭吃药都像完成任务…唉…”护士摇摇头，推着车走了，留下那句沉重的叹息在走廊里回荡。
被黑暗吞掉一半太阳的孩子…
被至亲抛弃，被世界遗忘，独自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连死亡都未能解脱…
这何止是吞掉一半太阳？这分明是连最后一丝微光都要被彻底掐灭！
陆远心中的那种牵引感达到了顶峰。他颈间的月亮铜钱项链传来一阵清晰而温和的脉动，如同母亲安抚孩子的手。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轻轻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轻微的运行声。窗边的林暮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己经石化。阳光照在他怀里的泰迪熊上，那只用歪歪扭扭黑线缝补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苏小满、李安然、赵小雨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进来，站在陆远身后。看着林暮的背影，赵小雨的眼圈红了，李安然紧抿着唇，眼神复杂。
陆远慢慢走到林暮侧后方，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用一种尽可能平缓、不带任何压迫感的声音，轻轻地开口：
“林暮？”
男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这个名字，连同呼唤这个名字的人，都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厚厚的、隔绝一切的冰壳。
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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