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充斥着高压电流的嗡鸣和服务器散热风扇持续不断的低沉吼声。
庞大的指挥中心宛如宇宙飞船的核心舱室，冰冷而幽暗，唯有无数大小各异的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每一块屏幕上都流淌着令人目不暇接的数据流：卫星遥感热力图在各大洲板块上闪烁明灭；
人脸识别算法以毫秒级的速度迅速扫描着全球机场、车站、港口的监控影像；资金流向图仿若蛛网般覆盖全球银行节点；声纹、步态、虹膜特征比对程序在后台悄然高速运行……
这里是历氏集团全球搜寻网络的核心中枢，一座为追寻一丝“风”而耗费巨资打造的地方。
历砚时静立在中央指挥台前，仿若一座冷峻的雕塑。
他身上沾染着难以言喻的灰尘和汗渍，下巴的胡茬愈发显得杂乱，眼底的红血丝犹如干涸的河床，然而在那双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永不熄灭的偏执之火。
他己然忘却自己多久未曾合眼，咖啡因和一种特制的、伴有强烈副作用的神经兴奋剂支撑着他那几近崩溃的清醒。
历砚时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嗒、嗒”声。每一次“零”、“无异常”、“未发现”的汇报，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刮过。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锋。
“悬赏。”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翻倍。一百亿。美金。任何线索，任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覆盖全球每一个角落的寻人启事——月浅那张清冷如月的脸被印在最高处，“再加一条，活要见人……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那个字时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要见尸。”
“先生，”旁边的首席技术官硬着头皮提醒，“‘深渊探索者’号极限下潜深度为7000米，当前水压己接近艇身设计临界值。且该区域海底地质活动频繁，信号传输极不稳定，继续停留风险……”
“我去。”历砚时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什么？！”技术官和指挥官同时失声。
“准备深潜装备。现在。”历砚时转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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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砚时端坐在逼仄的观察窗前，那厚重的抗压头盔之下，其面色在仪表盘幽光的映照下，显得苍白至极，嘴唇也因缺氧和水压而微微泛紫。
“继续扫描。将覆盖半径扩大百分之十。”历砚时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带着被水压扭曲的金属质感，沉稳得令人心悸。
“先生，这己经超出了安全规程！在强磁干扰下，探测器的精度极低，扩大半径毫无意义，只会徒增……”艇长焦急的声音传来。
“执行命令。”历砚时打断他，目光依旧紧盯着那片黑暗。
探照灯光柱宛如盲人的拐杖，在黑暗中做着无谓的探索。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氧气储备的读数正逐渐下降。
【警告：氧气储备剩余量：12%。主循环系统效能下降。建议：即刻上浮！重复，即刻上浮！】卡卡急促的警报声和艇内刺耳的蜂鸣声同时响起！红色的灯光如发疯般闪烁着，将艇舱内染成了一片猩红！
艇长和操作员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先生！必须上浮了！氧气己无法支撑我们返航！强磁干扰下通讯完全中断，我们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历砚时却像没听见。他猛地推开固定装置，沉重的身躯在失重感中踉跄了一下，扑到冰冷的、布满仪表的内舱壁前。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合金制的、用于紧急维修的尖锐刻刀。
在艇长和操作员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在刺耳的缺氧警报和艇壳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中，历砚时举起刻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在坚硬的合金舱壁上刻画起来！
嗤——嗤——！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盖过了警报！火花在黑暗中迸溅！
他在刻字。
一笔一划，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力道。
月浅。
月浅。
月浅。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端正、凝重、透着金属冰冷的质感，整整齐齐地布满了坚硬的舱壁，仿佛某种肃穆的、庄严的祭文。他的动作愈发沉稳，愈发有力，头盔面罩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先生！停下！氧气要耗尽了！”艇长冲过来试图阻止他。
历砚时猛然推开他，力量之大，令艇长撞到控制台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头盔后紧紧盯着艇长，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继续他的镌刻。
舱壁上的名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氧气储备的读数冷酷地跳动着：9%…8%…7%…
当最后一个“浅”字的最后一笔稳稳落下，刻刀滑落，“当啷”一声掉在金属地板上。
警报声变得刺耳而惊心，恰似临终的悲鸣。红色的灯光急剧闪烁，将舱壁上那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名字映照得好似血书。
历砚时背靠着刻满名字的坚硬舱壁，身体缓缓滑落，沉重的抗压服使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部好似被烈火灼烧。头盔面罩上的水雾浓得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警报和艇长绝望的呼喊声中，一个极其轻微、伴着剧烈喘息、却又格外清晰的声音，透过通讯器，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唯有一种近乎释然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呵…海底…真安静……”
“……真好……”
“……适合……想你……”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被刺耳的缺氧警报完全淹没。幽暗的艇舱里，仅余疯狂闪烁的红光和舱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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