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谁说我只会省钱？
小橙子的术前检查结果出来那天，苏挽握着温热的检查单站在医院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看弟弟趴在护士怀里啃草莓味棒棒糖。
消毒水味混着孩子的笑声涌进鼻腔，她摸出手机给霍明砚发了条消息："小橙子的心脏医生说能修补得和正常孩子一样。"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霍明砚的语音："晚上回家给你煮酒酿圆子。"尾音被风揉碎，隐约能听见他那边文件翻动的声响——他大概又在会议室，却特意走到窗边接电话。
苏挽把手机贴在胸口，转身时正撞见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
玻璃反光里她看见自己眼睛发亮，像极了上个月在超市看见打折鸡蛋时的模样。
可这次不是因为省了二十块，是因为那个总说"你值得更好"的人，真的让她触到了更好的生活。
但老陈的话还是像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那天路过佣人房听见的"贪得无厌"，此刻随着晚风钻进她的领口。
她想起霍明砚凌晨转来的三百万备注"健康基金"，想起他替她买下的骨瓷碗，想起霍老夫人塞给她的翡翠镯子说"给孙媳妇的"——这些好太重了，重得她总怕自己是在偷喝别人的甜汤，迟早要被发现是蹭饭的。
"苏小姐？"小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霍总让我带您去财务室。"
苏挽捏了捏检查单，转身时扬起个清凌凌的笑："麻烦小唐了。"
财务室的百叶窗半开着，阳光在文件上切出金边。
苏挽坐在转椅上，面前堆着霍家近三年的采购明细——霍明砚说"挑你看得懂的部分"，可她翻到第二页就红了眼。
"超市促销时买的抽纸，霍家批量采购价居然比零售价高百分之十五？"她指尖戳着纸张，声音发颤，"还有这栏绿植租赁......我们公司楼下花店包月才三百，这里标着三千？"
小唐推了推眼镜："霍家以前都是各部门自己对接供应商，老陈管着后勤采购。"
苏挽突然想起上周在花园遇见老陈时，他手里提着的礼盒——那是她在奢侈品店见过的款，最便宜也要八千八。
"能调近三年的供应商合同吗？"她的指甲在笔记本上划出浅痕，"我想做个对比表。"
接下来三天，霍家顶楼的玻璃幕墙总亮着灯。
苏挽伏在桌上核对数据，鼻尖沾着铅笔灰；小唐抱着一摞报表进进出出，保温杯里的枸杞换了三茬；霍明砚深夜来送姜茶，看她在"办公耗材"栏画了个大圈，旁边写着"可替换成A4纸双面打印，年省二十万"。
"你这是要拆老陈的台。"他指尖扫过她熬红的眼尾，声音里带着点心疼的责备。
苏挽把最后一页报告订好，抬头时发丝扫过他手背："我不是要和谁作对。"她指着报告封皮上自己手写的"霍家日常开支优化方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只会省钱——我还能帮你把钱花得更值。"
霍明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的发尾，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黑："明天董事会，你和我一起去。"
老陈是在第二天傍晚知道这事的。
他蹲在花园抽烟，听打扫的阿姨说"苏小姐的报告把采购部的数据翻了个底朝天"，烟灰簌簌落在绣着霍家图腾的西装裤上。
"一个打工的还想管霍家的账？"他把烟头碾进鹅卵石缝里，眼底泛着冷光，"今晚的局叫上李董张董，我倒要看看......"
私人会所的包厢里，水晶吊灯把桌面照得发亮。
老陈夹了一筷子醉虾，油星溅在袖口也不在意："听说苏小姐最近在学理财？"他扫过主位上的霍明砚，又看向苏挽，"这是要当霍家的财政大臣啊？"
满桌董事哄笑起来。
有人敲着红酒杯打圆场："老陈你这话说的，苏小姐可是明砚的夫人......"
"不过是契约婚姻。"老陈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再说了，有些人啊，从超市打折区走出来的，突然管起千万级的账，别到时候......"
"老陈。"霍明砚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打断了他的话。
苏挽却轻轻碰了碰他搁在桌下的手。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茶熨着胃里的火："理财不敢说。"她看向老陈，眼尾微微上挑，"就是发现霍家买抽纸比我在超市抢的促销装还贵，怪心疼的。"
满桌笑声戛然而止。
老陈的筷子"当啷"掉在骨碟上，溅起的酱汁在桌布上晕开暗斑。
苏挽放下茶盏时，瞥见老陈攥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她想起报告里夹着的那张供应商转账记录——收款方账户名，和老陈儿子的英文名一模一样。
窗外的暮色漫进包厢，将苏挽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望着老陈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突然想起霍明砚今早说的话："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而此刻，她轻轻勾住霍明砚的小拇指，在桌下。
老陈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起身时撞翻了椅子："我、我去接个电话。"
苏挽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忽然听见霍明砚在她耳边低语："刚才在茶水间，小唐说老陈这月往境外账户转了三笔钱。"
她偏头看他，对方眼里映着水晶灯的光，像藏了把淬了蜜的刀。
包厢门"砰"地关上，老陈的声音透过门缝漏进来："什么？
供应商的账被查了？"
苏挽端起茶盏，看热气模糊了老陈扭曲的脸。
她知道，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苏挽把养老院项目资金优化方案放进牛皮纸袋时，台灯在她眼下投出浅青的阴影。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可她盯着方案最后一页的可行性分析，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这是她翻遍霍家公益基金会近五年财报，跟着护工在养老院蹲了三个晚上，记录下老人们对着掉漆的健身器材叹气、望着漏雨的走廊抹泪后，熬出来的心血。
"苏小姐，咖啡。"小唐端着马克杯推门进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霍总说您要是再熬下去，明天该顶着黑眼圈见老爷子了。"
苏挽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她想起今早霍明砚站在楼梯口，看她抱着一摞养老院照片下楼时说的话："我爷爷最见不得纸上谈兵。"此刻方案里夹着的三张照片突然硌到手心——第一张是张奶奶扶着生锈的单杠咳嗽，第二张是王爷爷用塑料布盖漏雨的屋檐，第三张是护理站缺了半块的血压计。
她低头抿了口咖啡，苦意漫开时弯起嘴角："纸上谈兵？
我偏要把这些照片，变成霍家养老院的新窗户。"
霍老爷子的书房在顶楼，檀木香气混着旧书纸页的味道。
苏挽把方案递过去时，注意到老人指节上的老年斑——和小橙子幼儿园张爷爷的一模一样。
深褐色真皮沙发发出细微的声响。
霍老爷子翻到第三页时，老花镜滑到鼻尖；看到"将闲置资金的30%用于更换适老化设施"那行字，枯瘦的手指突然顿住；翻到附页的成本核算表，他抬头扫了眼苏挽："这数据......"
"是我跟着采购部跑了七家供应商比价。"苏挽站得笔首，像学生时代在讲台上做汇报，"电动护理床选了B厂的定制款，比原供应商便宜28%，但承重测试报告我要了三份；防滑地砖找的是做过三甲医院工程的厂家，他们负责人说......"
"够了。"霍老爷子合上方案，指节轻叩封面，"明砚说你能折腾采购部的烂账，我还当是年轻人气盛。"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突然温和下来，"现在看来，这丫头，比你想的还聪明。"
苏挽的耳尖慢慢红了。
她望着老人案头摆着的全家福——霍明砚十岁时骑在他脖子上的照片，突然想起小橙子昨天趴在她耳边说："苏苏姐，霍爷爷看你的眼神，像看我吃草莓蛋糕时那样。"
晚宴设在霍家老宅的玫瑰厅。
水晶灯把银质刀叉照得发亮，苏挽坐在霍明砚右手边，能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
"各位。"霍明砚放下酒杯，杯底与瓷盘相碰发出清响，"有件事要宣布。"他侧头看向苏挽，目光软得像浸了蜜，"从今往后，苏挽正式担任霍家公益基金会顾问。"
满桌的刀叉声戛然而止。
霍二姑最先反应过来，举着红酒杯笑出了声："早该这样！
上回我去养老院，张奶奶还拉着我问'苏丫头啥时候再来'呢！"
老陈的手指在桌布下蜷缩成拳。
他盯着苏挽腕间那只霍老夫人送的翡翠镯子，喉结动了动——那镯子他见过，是霍老太太压箱底的宝贝，连霍明砚亲妈当年都没戴过。"顾问？"他扯了扯领带，声音发涩，"不过是个......"
"老陈。"霍明砚的语气还是那样淡，却像根细针戳进老陈脊梁骨，"上个月你说基金会该削减养老院开支，现在苏顾问的方案能让同样的钱多换十张护理床，你有意见？"
老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捏着银勺的手首抖，勺柄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趁众人被霍三伯的调侃引开注意力，他借故去洗手间，躲在花园角落拨通了电话："李婶子？
明晚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对，就说苏挽拿基金会的钱贴补娘家。"风卷着玫瑰香扑进他领口，他望着二楼亮着灯的书房，眼底阴鸷如墨："我就不信，一个靠契约进霍家的，能挡得住唾沫星子。"
夜渐深时，苏挽在书房整理基金会的旧档案。
暖黄的壁灯在她发顶晕开一圈光，霍明砚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踮脚够高处的文件盒，发尾扫过檀木书脊。
"够不着就叫我。"他走过去，手臂自然地圈住她腰，指尖触到她毛衣下的腰线，"上个月爬梯子擦吊灯也是，偏要自己来。"
苏挽的耳尖又红了。
她把文件盒抱在怀里，转身时鼻尖几乎碰到他下巴："你白天为什么要当众宣布？"
霍明砚接过文件盒放在书桌上，转身时指尖掠过她发间的碎发："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参与这些吗？"
苏挽望着他眼底的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小橙子攥着她的手说："苏苏姐，霍叔叔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她抿了抿嘴，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我不是靠运气才走进这里的。"
霍明砚笑了，伸手把她耳后碎发别到耳后："你从来都不是。"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我爷爷说得对，你比我想的更聪明。"
窗外的月光漫进书房，落在苏挽摊开的笔记本上。
她翻到新的一页，正准备记下明天要跟进的养老院设施招标，突然注意到霍明砚指着笔记本的指尖："下个月要去瑞士考察儿童医疗公益项目，基金会的顾问......"他顿了顿，眼尾微挑，"可能需要一张国际信用卡。"
苏挽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伸手戳了戳他胸口："霍总这是要提前给顾问配工作卡？"
霍明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是给苏挽配的。"
夜风掀起窗帘，吹得笔记本哗哗翻页。
苏挽望着扉页上自己写的"霍家团宠成长日记"，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好"，此刻都变成了系在她手腕上的绳——不是束缚，是牵引她走向更温暖处的力量。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老陈的手机屏幕在裤袋里亮起，一条未读消息静静躺着："明晚八点，世纪广场喷泉旁，带好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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