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二一个周五的傍晚,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晴天的,我就没带伞。现在距离最后一班公交车还有二十分钟,冒雨跑去车站肯定会淋成落汤鸡。
“苏然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陈墨老师正收起借阅证,腋下夹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他今天没穿正装,而是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衬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没带伞?”他看了看门外的大雨,又看了看我怀里的书。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下意识把日记本往书包深处塞了塞自从上次被他撞见后,我养成了随身携带的习惯。
“我送你吧。”他说,“正好顺路。”
还没等我回应过来,他己经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面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但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靠得很近。
“谢谢、谢谢老师。”我小声说,小心翼翼地站到他的左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他,又不会被雨淋到。
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小水花,打湿了我的帆布鞋边缘。我们沉默地走着,耳边只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和他均匀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
“在看什么书?”他突然开口。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从图书馆借的《数学之美》,封面上那个巨大的斐波那契螺旋格外醒目。
“我就、就随便看看。”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陈墨老师侧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这本书的第三章写得最好。”
“老师也看过?”
“嗯。”他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帮我挡住侧面吹来的雨丝,“作者是我大学导师。”
这个意外的关联让我心跳加速。我想象着年轻的陈墨坐在大学教室里,或许也像我一样,被数学中隐藏的美所震撼。
转过一个路口,雨突然下得更大了。狂风卷着雨滴扑面而来,陈墨老师下意识往我这边倾斜伞面,结果自己的右肩瞬间被淋湿一片。深灰色的针织衫变成近乎黑色,紧贴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老师!您……”我慌忙想往旁边让,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
“没事。”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你抱着书,别淋湿了。”
那只手在我肩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浑身僵硬。我们继续往前走,距离比刚才近了些,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被雨水激发的清冽气息,近到我的发梢偶尔会蹭到他的衣袖。
“最近数学有进步。”又走了一段,他突然说。
这句表扬来得太突然,我差点踩进水坑里。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的胳膊,手指的温度透过校服传到皮肤上。
“小心。”
“谢谢老师。”我低着头,感觉脸颊发烫,“是您教得好。”
他轻轻摇头:“是你自己努力。”
雨幕中的城市变得模糊而温柔,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摇曳,像一个个小小的月亮。我们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门口摆着几盆三色堇,紫色的花瓣在雨中轻轻颤动。
“老师您喜欢花吗?”我鼓起勇气问。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谈不上喜欢。不过三色堇很顽强,能在寒冷中开花。”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颤。他怎么会知道我想问的其实是三色堇?难道他注意到了我们种在校园里的那几株?
“下周要降温,”走到公交站时,他看着阴沉的天色说,“记得多穿衣服。”
这样家常的叮嘱从他口中说出,有种奇异的违和感。我攥紧书包带子,点了点头。站台的灯光下,他被打湿的睫毛显得格外黑,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车来了。”他示意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我突然希望这班车永远不要到站。
“谢谢老师。”上车前,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您、您也注意别感冒。”
他点点头,伞面上的雨水滴落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像一条小小的分界线。
公交车启动时,透过模糊的车窗,我看到他依然站在原地,黑色长柄伞在雨中如同一座孤岛,首到转弯处才彻底消失。
我靠在车窗上,任由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淹没心跳。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混合了雨水和薄荷的气息。
回到家,妈妈诧异地看着我半干的衣服:“怎么没淋湿?”
“遇到老师了。”我含糊地回答,逃也似地钻进房间。
锁上门,我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本,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今天和陈墨老师共撑一把伞。
他的肩膀被淋湿了,针织衫贴在皮肤上的样子像一幅水墨画。
他说三色堇很顽强。
他说记得多穿衣服。”
写到这里,我停下笔,从书包里取出《数学之美》。翻到第三章时,一张便签飘了出来,那不是我的字迹,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雨天路滑,注意安全。——C.M.”
我怔住了。这本书一首在我手里,他是什么时候?
突然想起在花店前,他曾经接过书翻看过几页。原来那时他就……
我把便签夹回日记本,想了想又取出来,小心地放进铅笔盒的夹层里。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但心里某个角落却悄悄放晴了。
那晚的梦里,我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在无边无际的雨中行走。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回头时镜片上沾着雨滴,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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