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孟瑶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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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孟瑶的心事

 

我发现孟瑶的秘密是在高三五月的第一个周三。

那天放学后,我折回教室拿忘带的数学笔记,推开门时,看见孟瑶一个人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夕阳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衬得她的表情格外落寞。

“瑶瑶?”我轻声叫她。

她猛地抬头,慌乱地把纸条塞进书包,却带出了一张照片,是我们班春游时的合影,班长陆远站在白梦蝶旁边,笑得阳光灿烂。照片边缘有被反复的痕迹,而陆远的身影被红笔小心地圈了出来。

“别看!”孟瑶扑过来抢照片,动作太急,书包里的东西哗啦撒了一地。散落的笔记本中,有一页格外显眼,密密麻麻写满了“陆远”,像某种隐秘的咒语。

我蹲下来帮她捡东西,假装没看见她泛红的眼眶。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从窗外飘进来,隐约能听见陆远指挥训练的声音,他是校篮球队队长,也是我们班班长,笑起来左脸有个酒窝,女生们私下都叫他“小太阳”。

“他喜欢白梦蝶。”孟瑶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照片边缘,“从高一开学就喜欢。”

我这才想起,每次班级活动,陆远总是“恰好”和白梦蝶分在一组;白梦蝶跳舞时,他永远坐在第一排;甚至上学期白梦蝶感冒,他还特意跑了三条街去买她最喜欢的柠檬茶。

“上周我给他送了手工饼干,”孟瑶把照片小心地夹进课本里,“他说谢谢,然后问我要白梦蝶的手机号。”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指甲己经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我认识孟瑶三年,见过她为朋友打架的狠劲,见过她考试不及格时的倔强,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尾巴都摇不动了。

回家的路上,孟瑶反常地沉默。路过奶茶店时,她突然说:“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她扳着手指数:“白梦蝶会跳芭蕾,会画油画,说话轻声细语,而我只会打篮球和骂人。”

“胡说!”我拽住她的手腕。“你……”

“上周五我听见陆远和兄弟聊天。”她打断我,声音闷闷的,“他说就喜欢白梦蝶那种优雅的女生,说我这种假小子……”她没说完,狠狠吸了一口奶茶,珍珠卡在吸管里发出咕噜声。

我想起上周五的课间,陆远确实在走廊说过“还是温柔点的女生好”,当时他手里拿着白梦蝶落下的素描本。

“然然,”孟瑶突然转向我,眼睛亮得吓人,“你说我要是淑女点……”

她没说完自己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她却己经用校服袖子抹了把脸:“算了!本姑娘才不为臭男人改变!”

但第二天早自习,我发现孟瑶的书包里多了本《淑女礼仪二十条》,抽屉里还藏着一管没拆封的唇膏。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荒诞的默剧。孟瑶开始穿裙子来学校;说话音量降低了至少八度;甚至试图学白梦蝶那样小口吃饭。

最可怕的是上周的篮球赛。作为主力得分手的孟瑶,居然在听到陆远加油声后,投了个三不沾。全场哄笑声中,我看见她死死咬住嘴唇,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别这样,”比赛后我拉住想溜走的她,“做你自己就好”

“没用的。”她甩开我的手,“他刚才给白梦蝶递水时,手都在抖。”

那天晚上,孟瑶破天荒地没在群里发搞笑表情包。我翻开日记本想写点什么,却接到她的电话:“出来,请你吃烧烤。”

烧烤摊的灯光昏黄,孟瑶面前己经摆了三个空啤酒瓶。她酒量奇差,此刻正用筷子戳着一串烤糊的韭菜,含混不清地说:“我今天……去表白了。”

我差点被可乐呛到。

“在他家楼下等了两小时,”她继续戳那串可怜的韭菜,“结果他回来时,手机屏保是白梦蝶得奖的新闻截图。”

啤酒瓶上的水珠滚落到桌面上,像一串来不及擦干的眼泪。孟瑶突然掏出手机,给我看她和陆远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她发的“我喜欢你”,前面全是她单方面分享的搞笑视频和篮球资讯,而陆远的回复永远不超过三个字。

“我真是个傻子。”她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啤酒,“明明早就知道的。”

路灯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新剪的刘海被夜风吹起,露出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学期为保护被欺负的同学留下的。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孟瑶比任何矫揉造作的“淑女”都耀眼千万倍。

第二天清晨,我在教室门口遇见焕然一新的孟瑶,她剪短了头发,重新穿回了宽松的校服,正在黑板上画战术图。陆远走进来时,她头也不回地扔过去一包纸巾:“擦擦汗,别滴到作业本上。”

陆远愣住了,大概不习惯这么干脆利落的孟瑶。而白梦蝶恰好在此时进门,他立刻迎上去:“白同学,下周的班刊需要你的画。”

“找文艺委员去!”孟瑶突然转身,粉笔头精准地砸在陆远额头上,“班长就能以权谋私啊?”

全班哄堂大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孟瑶微微扬起的下巴上,那里有一道昨天烧烤时沾上的辣椒粉,像枚小小的勋章。

放学后的篮球场上,孟瑶又变回了那个所向披靡的得分王。她过人、起跳、投篮,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要把所有憋屈都发泄出来。最后一球入网时,场边响起掌声,是陆远,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打得好。”他递来一瓶水,“下周和七中的比赛。”

“知道,我会准时到。”孟瑶接过水,首接浇在头上,“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球队。”

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陆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摸了摸鼻子走了。我走到孟瑶身边时,听见她小声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帅,对吧?”

“嗯,酒窝位置都不对称。”

“就是!睫毛还没陈墨老师一半长!”

我们笑作一团,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回家的路上,孟瑶买了两支冰淇淋,吃得满手都是。路过精品店时,她突然停下,指着橱窗里的三色堇发卡:“帮我买那个吧,就当庆祝我失恋!”

发卡别在她头发上意外地好看。路灯次第亮起,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孟瑶突然跑起来,短发在风中飞扬,发卡上的三色堇在暮色中一闪一闪,像永不熄灭的小小火种。

那晚的日记,我写得格外长:

“ 今天孟瑶把长发剪了。

她站在篮球场上大笑的样子,

比任何矫揉造作的淑女都耀眼。

有些心动就像三色堇,

不必结果,自有芬芳。

而真正的战士,

从不为任何人放下自己的枪。”

我望向窗外的月亮。它那么圆,那么亮,像孟瑶别在发间的三色堇,也像她永远灼热的、不肯轻易认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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