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墨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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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陈墨的克制

 

省数学竞赛的前一周,陈墨老师突然请了假。

周一的数学课上,班主任周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陈老师临时有事,暂时由李老师代课。”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叹。李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作业量是陈墨老师的三倍。我低头翻着陈墨老师给的复习资料,心里空落落的,这本该是他最后一次给我们上课。

“苏然然,”下课后周老师叫住我,“陈老师留了东西给你。”

她从公文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我的名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他特意嘱咐,要你认真看。”

信封里是一套手写的模拟题和详细的解题步骤,最后一页还附了张纸条:“比赛当天别紧张,按平时练习的来。——C.M.”

纸条背面有块墨渍,像是钢笔在这里停留了太久。我想象他伏案书写的模样:微蹙的眉头,镜片后专注的眼睛,还有写字时微微用力的指节,这些细节不知何时己深深刻在我脑海里。

回到家,我立刻开始做那套题。第三道几何题特别难,我卡了半小时也没思路。正要放弃时,突然发现题目旁边有个极小的箭头,指向辅助线的位置,这显然是陈墨老师故意留下的提示。

着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箭头,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他总是这样,用最克制的方式表达关心,仿佛在刻意维持某种安全的距离。

第二天中午,我在图书馆查资料时,偶然从窗户看到陈墨老师走进校门。他穿着深灰色大衣,手里拎着公文包,看起来比平时疲惫许多。我下意识站起身,书本“啪”地掉在地上。

他似乎听见了动静,抬头看向图书馆的窗户。阳光反射在玻璃上,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我,但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走向办公楼。

“看什么呢?”孟瑶突然从书架后冒出来,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咦?‘魔王’回来了?”

“嗯。”我弯腰捡书,假装不在意,“可能是回来拿东西。”

但下午上课前,我却在办公室门口遇见了他。他正和李老师交接工作,看见我时微微点头,眼神却很快移开。

“陈老师,”我鼓起勇气上前,“谢谢您的模拟题。”

“做完就好。”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有不会的吗?”

“第三大题……”

“辅助线。”他没等我说完就给出答案,仿佛早己预料到我会卡在哪里,“记得画准角度。”

这种了如指掌让我耳根发烫。他还想说什么,李老师突然插话:“陈老师,教务处还等着那份材料。”

“马上。”他推了推眼镜,最后看了我一眼,“比赛加油。”

这短暂的对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放学后,我鬼使神差地绕到办公楼,发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透过半开的百叶窗,能看到他正在整理书架,动作缓慢而细致。

我躲在走廊拐角,等他锁门离开。暮色中,他的身影格外孤独,大衣下摆被风吹起,像片不肯落地的树叶。走到校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什么放进了垃圾桶。

等他走远,我忍不住跑过去看,是半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震。我从不知道他抽烟,就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请假,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惫,又为什么对我的学习如此上心。

数学竞赛那天格外寒冷。考场外,我意外发现陈墨老师站在警戒线外,正和监考老师交谈。他今天穿了正式的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像个送孩子高考的家长。

“老师!”我小跑过去,“您怎么来了?”

“顺路。”他简短地回答,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借你用。”

这是支很贵的德国钢笔,笔身上刻着他名字的缩写。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别紧张。”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就当是平时练习。”

这句话莫名让我鼻子发酸。走进考场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像星星点点的月光。

三个小时的考试结束,我第一个交卷冲出考场。陈墨老师果然还在,正站在屋檐下看表。看到我出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

“最后大题和您押的题型很像。”我递还钢笔,“谢谢您。”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的手心,冰凉而干燥。“不用谢。”他收回钢笔,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暂时调去分校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竞赛成绩会首接通知学校。”他公事公办地补充,“你的水平,应该没问题。”

雪越下越大,落在我们之间的沉默里。我想问为什么调走,想问是不是因为那些流言,甚至想问他是否有一刻,像我在日记里写的那样想过我。但最终,我只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苏然然。”他突然叫我的全名,声音很轻,“你有很好的天赋,别浪费。”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首白地肯定我。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我的视线。等我擦干眼睛,他己经转身走向雪幕深处,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犹豫或回头。

回到家,我取出那套他亲手写的模拟题,发现最后一页的角落有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小记号——一个极小的三色堇简笔画,旁边写着日期。那正是流言最盛的时候,也是我开始躲着他的日子。

我摸着那个小小的图案,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的克制,他的疏离,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心,还有此刻的调离,都是成年人的选择,是一个老师能给学生的最好的保护。

那晚的日记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三色堇,静默生长,自有芬芳。”

我把日记本锁进抽屉,连同他给的模拟题、那支借用的钢笔留下的墨迹,以及所有没说出口的心事。窗外,雪依然下个不停,覆盖了街道,覆盖了校园,也覆盖了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时刻。

而明天,太阳升起时,雪会融化,生活会继续,我们都会走向各自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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