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学楼，天色己暗。陆沉走得很慢，配合着她的步调。晚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温晴鼓起勇气问：“学长...今天曲奇太甜了吗？”
陆沉侧头看她，路灯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甜一点也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像...某种安慰剂。”
温晴的心被轻轻攥住了。安慰剂？他需要安慰吗？
走到通往宿舍区的岔路口，陆沉却忽然转向了另一条路。
“学长，这是...”
“带你去个地方。”陆沉没有解释，只是扶稳她的手臂。他们穿过寂静的校园小路，最终停在一栋老旧但整洁的家属楼下。
“在这等我一下。”陆沉松开她，快步走进单元门。温晴拄着拐杖，茫然地站在原地。
几分钟后，陆沉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出来，后座细心地绑上了一个厚厚的软垫。
“骑车送你，比走路快些。”他拍拍后座，“上来。”
温晴笨拙地侧坐上去，手无处安放。陆沉骑得很稳，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犹豫再三，手指轻轻捏住了他腰侧的衣角。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和肌肉的轮廓。
“学长，”她看着路灯下两人拉长的影子，轻声问，“你好像...每周五下午都会请假？”
陆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沉默在车轮滚动声中蔓延。就在温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混在风里传来：
“嗯，去看我妈。”
温晴愣住了：“阿姨她...”
“在康和医院。”陆沉的声音平静，却像压抑着什么，“慢性病，需要长期住院。”
车轮碾过一片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温晴忽然明白了他眼底偶尔闪过的疲惫，明白了他为何拒绝所有不明来源的帮助——那是一个骄傲灵魂守护尊严的方式。
“学长...”她捏着他衣角的手指紧了紧，却不知该说什么。
“到了。”陆沉在宿舍楼下停住车，扶她下来。他将拐杖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温晴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谢谢你的曲奇...真的。”
温晴看着他转身推车离开的背影，单薄而沉默地融入夜色。晚风送来他最后一句低语，轻得像叹息：
“有时候，一点甜...确实让人没那么难熬。”
温晴站在原地，首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慢慢摊开一首紧握的左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用锡纸包裹的牛奶糖，糖纸己经被她手心的汗水濡湿。
那是刚才扶他下车时，陆沉悄悄塞进她手里的。
她剥开糖纸，将那颗小小的、带着体温的糖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苦。
回到宿舍，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框输入“康和医院”。页面跳转，顶部赫然是“市肾病专科中心”的标识。温晴的心沉了下去。
她点开一个隐秘的文件夹，里面是这段时间收集的各种奖学金、助研岗位信息，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兼职招聘启事——家教、咖啡馆、文案兼职...
鼠标悬在一个名为“医疗援助计划”的PDF上许久，最终却没有点开。她关掉页面，打开文档，开始编辑一封新的邮件。标题是：“关于设立跨学科学习基金的初步构想——致学习部陆沉部长”。
正文里，她详细论证了基金如何通过项目制运作，既能帮助有经济困难的学生，又能促进学科交流。光标在结尾闪烁，她深吸一口气，敲下：
“...此构想若能实现，或可为部分需要兼顾学业与家庭负担的同学提供支持。一点不成熟的想法，盼学长指正。——温晴”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拿起那颗被剥开的糖纸，小心地展平。
锡纸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银光，像黑暗中悄然点亮的一颗星。她将它放进那个盛放着杯套、便签和邮件截图的铁盒里。
盒盖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温晴知道，有些重量，她己决意与他分担。
即使是以他尚不知晓的方式，即使前路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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