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辰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冰冷的穿透力，狠狠凿在林疏桐心上。
资料室里昏暗的光线、徐雅茹赤裸裸的嘲讽、自己失控挥出的手掌、沈聿辰震惊复杂的眼神……
所有画面瞬间在脑海中炸开，让她呼吸骤然一窒，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逼到角落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指尖冰冷。
走廊冰冷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体，压迫着她的胸腔。
解释？
她该如何解释？
解释她不堪的原生家庭？
解释徐雅茹如何精准地撕开她的伤疤？
解释那一刻她积压了十几年的恐惧和绝望如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不！她一个字也不想说！尤其是对他！
但是，挥出的耳光，终将打回自己身上。
此刻的心虚，如同冰冷缠绕的藤蔓，瞬间禁锢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自己理亏，那记耳光无论如何都是站不住脚的。
“学长…” 林疏桐的声音像是从极寒之地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平静，却异常清晰地传递着她的抗拒。
“…关于上次在资料室…我…我一时冲动，动手打了你…是我不对。对不起。”
她的语速很快，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每一个字都透着心虚和急于摆脱的敷衍。
电话那头陷入了几秒诡异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林疏桐心慌，她仿佛能看到沈聿辰此刻微微挑眉、好整以暇的神情。
果然，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毫不掩饰嘲弄的嗤笑。
“林同学，” 他的语调拖长，带着一丝玩味，“你这个道歉……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诚意啊？轻飘飘一句‘一时冲动’、‘是我不对’，就想把那一巴掌揭过去？嗯？”
“没诚意”三个字，他刻意咬得清晰又缓慢，像钢针一样精准地扎在林疏桐最敏感的心虚点上。
她的脸颊瞬间火辣辣的，比那天挨打的沈聿辰更甚！这记耳光最终扇回到自己脸上。
毫无疑问，他看穿了她的敷衍！
巨大的难堪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咬紧下唇，那句压抑不住的、带着一丝罕见情绪的反问，就这么冲口而出：
“那你想怎么样？！”
话音刚落，林疏桐自己都愣住了。
这语气……这带着点气恼、一点无奈、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完全不像她平时清冷疏离的风格！
仿佛是被逼到绝境后，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子本能的、带点任性的反问。
电话那头的沈聿辰似乎也因为这意外的语气而停顿了半秒。
随即，一声更加低沉、带着毫不掩饰愉悦的低笑清晰地传来：
“呵……”
这声轻笑，仿佛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让林疏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耻，耳根都悄悄漫上热度。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暗骂当时失控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沈聿辰显然很满意捕捉到了她这难得的、卸下冰冷盔甲的真实反应。
他不再纠结于道歉的“诚意”，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计谋得逞的慵懒，清晰地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既然林同学这么‘有诚意’地询问我想怎么样……”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欣赏她此刻的窘迫，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样吧，下个月金融系承办一个金融创新大赛案例分析会议，规格很高，需要与海外评委和案例企业深度对接。”
他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需要一个能力优秀、反应敏捷的翻译全程搭档。林疏桐，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林疏桐的心猛地一跳！搭档？和他？
这比当着他的面道歉还要让她想逃离！
“我……”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英语系有很多优秀的……”
“当然，” 沈聿辰仿佛预知了她的推拒，从容地打断她，抛出一个她无法完全忽视的砝码，语气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体贴。
“不会让你白帮忙。作为项目核心成员，我会帮你申请最高等级的实践学分。这对你大二的绩点和后续评优，应该很有帮助。”
学分！而且是最高等级的实践学分！这确实是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林疏桐的拒绝卡在了喉咙里。她重视学业，学分对她来说很重要。
沈聿辰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命脉之一。
“这……”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挣扎。
理智告诉她，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拒绝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情感上，一想到要和沈聿辰近距离地合作，要面对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就感到窒息般的抗拒和……心虚。
那个耳光，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聿辰没有给她太多权衡的时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和……隐隐的威胁。
“林同学，这既是对你能力的认可，也算是我接受你‘道歉’的……一种方式？”
他故意将“道歉”二字说得意味深长，仿佛在提醒她，拒绝这个“台阶”，就意味着她那敷衍的道歉毫无价值，事情或许不会就此结束。
“考虑清楚再答复我。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你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你是最有利的。”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她回答，便挂断了。
林疏桐握着手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久久没有动弹。
手机屏幕早己暗了下去，映出她此刻脸上复杂难辨的神情——有心虚，有难堪，有被拿捏的愤怒，有对学分的渴望，更有一种深深的、落入陷阱的无力感。
沈聿辰……他根本就需要什么有诚意的道歉！他是在用她的心虚和把柄，加上一个她难以拒绝的“正当理由”，名正言顺地、不容抗拒地将她重新拉回他的轨道！
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林疏桐第一次感到，回去面对病中的爷爷和慈爱的奶奶，或许比思考如何应对沈聿辰这个腹黑又危险的“合作邀约”，要简单纯粹得多。
那把名为“合作”的伞，己经悬在了她的头顶，而撑伞的人，正等着她主动走入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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