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飞机抵达家乡的城市。
林疏桐冲出机场,清晨凛冽的空气带着雨水洗刷后的清新扑面而来。
她撑开那把宽大的黑伞,在湿漉漉的站台上快步走着,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市一院的名字,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急切。
车窗外的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街道整洁,行人步履从容。
熟悉的街景让林疏桐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那份担忧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再次拨通奶奶的电话。
“喂?桐桐?到了吗?” 这次是爷爷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疲惫和虚弱,但依旧温和沉稳,像定海神针。
“爷爷!” 林疏桐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哽咽,“您怎么样?您别动,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到!”
“傻孩子,哭什么。” 爷爷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透着老干部特有的豁达和沉稳。
“就是老毛病,血压没稳住,一时头晕眼花,吓着你奶奶了。医生都说了,观察两天,按时吃药就没事了。你奶奶非大惊小怪把你叫回来,耽误你学习。”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
“爷爷!您别这么说!我回来是应该的!” 林疏桐急切地说。
听到爷爷熟悉的声音,那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只剩下浓浓的心疼和后怕。
“好好好,回来也好。路上小心,不着急。” 爷爷温和地叮嘱。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奶奶带着嗔怪的轻语:“……老头子,刚醒就逞强,让桐桐快点回来看看才放心……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惯得心思重,不亲眼看见你没事,她能安心?”
听到奶奶的声音,林疏桐的心更软了。
奶奶总是这样,细腻地洞察她所有的不安,哪怕她从未提起过那个血腥的夜晚,奶奶也明白那阴影从未真正散去。
她挂断电话,催促司机再快一点。
* * *
车子在市一院住院部楼下停稳。
林疏桐付了钱,抱着伞和背包快步走进大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但干部病房区环境安静整洁。她按照奶奶短信的指引,找到单人病房。
轻轻推开房门,病房里光线柔和,窗明几净。
爷爷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金丝边老花镜,手里正拿着一份当天的早报。
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腰背依旧习惯性地挺首,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却沉淀下来的从容气度。
奶奶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深紫色开司米毛衣,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低头削着一个苹果,动作优雅而沉稳。
看到林疏桐进来,两位老人脸上同时绽开温暖的笑容。
“桐桐!” 奶奶放下水果刀和苹果,立刻站起身迎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心疼,“路上累坏了吧?快让奶奶看看。”
她拉着林疏桐的手,上下打量,又摸摸她冰凉的脸颊和眼底的青影,心疼地叹了口气,“看这小脸白的,昨晚没睡好吧?”
“爷爷!奶奶!” 林疏桐放下东西,几步走到床边,看着爷爷虽然虚弱但精神尚可的样子,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
“您吓死我了!”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爷爷放在被子外的手。
那双手依旧温暖,只是皮肤松弛了些,带着岁月的痕迹,却是她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
“哎呀,哭什么,都说了没事。” 爷爷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温和地拍了拍孙女的手背,语气带着老干部特有的豁达和安抚。
“就是虚惊一场。你看,你奶奶非要把我弄到这干部病房来,小题大做,浪费医疗资源。”
他话虽这么说,但看着孙女通红的眼眶和眼底深藏的恐惧,目光里满是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他比谁都清楚,桐桐这孩子,看着清冷独立,内心却比谁都敏感脆弱,那场童年的巨变,让她对“失去”有着近乎病态的恐惧。
“什么小题大做!” 奶奶嗔怪地瞪了爷爷一眼,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医生说了,你这血压突然飙升很危险,必须住院观察两天,好好调养。桐桐回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你这老头子,就知道逞强。”
她转向林疏桐,眼神带着安抚,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桐桐别担心,医生检查过了,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就是要注意休息和情绪。你爷爷啊,就是太不当回事。有奶奶在呢,不怕。”
林疏桐看着爷爷奶奶一如往常的相处模式,奶奶的关切细致,爷爷的豁达中带着点“不服老”的倔强,那份熟悉的、恒定的温暖和安定感终于彻底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和昨夜翻涌的黑暗记忆。
她破涕为笑,紧紧握着爷爷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爷爷您一定要听医生的,好好休息。”
只有在爷爷奶奶身边,她才能短暂地卸下那层保护自己的冰冷盔甲,露出柔软的内里。
祖孙三人说着话,病房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温馨和平静。
窗外,天色己完全放亮,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奶奶将削好的苹果分成小块,递给爷爷和林疏桐。
爷爷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问起孙女学校里的事情,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经历险境的不是他。
林疏桐也努力打起精神,挑了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讲给爷爷听,刻意避开了那些烦扰和晦暗。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轻松,又怎能瞒过相伴一生、心思细腻的祖父母?
爷爷看似随意地问着学业活动,奶奶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孙女强颜欢笑下那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眼底深处残留的一抹惊悸。
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而且绝非仅仅是因为爷爷这次的意外。
接下来的两天,林疏桐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
她细心照料爷爷的饮食起居,陪他聊天解闷,和奶奶一起盯着他按时吃药、测量血压。
爷爷的身体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精神也愈发健旺,甚至开始嚷嚷着要出院回家。
看着爷爷恢复如常,林疏桐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和深埋心底的情绪便如潮水般涌上。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仅是身体的,更是心灵的。
徐雅茹那恶毒的话语、沈聿辰复杂难辨的目光、还有那深埋在记忆深处、从未真正释怀的血色过往……都在爷爷病床前这份安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和清晰。
这天下午,爷爷午睡后精神很好,正兴致勃勃地和隔壁病房的老棋友在走廊窗边下棋。
奶奶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林疏桐看着这安宁的一幕,轻轻舒了口气。
“奶奶,”她走到奶奶身边,声音放得很轻,“爷爷看起来好多了。我……我想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奶奶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似乎看透了她平静表面下的暗涌。
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林疏桐的手背:“去吧,孩子。是该出去走走,别闷坏了。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那温和了然的眼神,让林疏桐鼻尖微微一酸。她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和那把宽大的黑伞,悄然离开了病房区。
她没有走向医院外的公园或街道,而是径首走向了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停靠点。坐进车里,她报出的目的地,是位于城市近郊的南山公墓。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bb0hb-1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