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退烧药混合的气息,苏沐晴在混沌中睁开眼。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细微嗡鸣,她试图转动僵硬的脖颈,却发现额头上的冰袋己经化了一半,凉意顺着鬓角渗入枕套。
墙面的投影仪正在投映极光,蓝绿色的光带如丝绸般在天花板蜿蜒流转,偶尔跃动的光斑落在陆霆骁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正俯身调试平板电脑,银灰色袖扣在光影中闪烁,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笔挺的白衬衫。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上面还沾着她退烧时无意识蹭上的汗渍。
苏沐晴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却触到个硬物——陆霆骁的平板电脑屏幕泛着冷光,实时数据赫然显示:"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极光强度KP7.8"。屏幕边缘还残留着他指纹的油光,在极光投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真实。
"骗子..."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喉咙,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这根本不是..."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震得胸腔生疼。
"真极光要等三个月。"陆霆骁抬头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迅速抽走她颈后的退烧贴,新贴的冰凉触感让苏沐晴微微颤抖,"但你的体温等不了。"说话间,他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又触电般缩回。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绚烂的极光突然化作跳动的心电图。两条曲线紧密缠绕,上方红字刺目:"患者体温39.2℃,陪护人员基础体温上升0.78℃"。苏沐晴盯着那个熟悉的数字,恍惚想起他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记录——原来连体温变化,都被纳入了他精密的计算体系。而此刻,他自己的体温异常,却被刻意隐没在那些冰冷的数据之后。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餐厅时,苏沐晴裹着毛毯坐在餐桌旁。陆不悔正咿咿呀呀地拍打智能奶瓶,液晶屏跳动的37.8℃数字,与她耳温枪的读数分毫不差。奶瓶表面还残留着昨夜陆霆骁调试水温时留下的指纹,一圈圈螺旋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温度记忆。"陆霆骁将测温枪收回白大褂口袋,金属扣碰撞声清脆悦耳。他伸手接住儿子抛来的积木,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次,"你发烧时总说奶粉太烫。"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沐晴苍白的脸上,眼底藏着担忧。
苏沐晴眯起眼睛。陆霆骁手腕上的智能表盘正循环播放三地天气:费尔班克斯-23℃,雷克雅未克-7℃,特罗姆瑟-15℃——全是世界顶级的极光观测地。晨光在他下颌投下阴影,让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更加深邃。表盘边缘还刻着细小的数字"207",与他笔记本、手机提醒里的神秘数字遥相呼应。
"陆总,"她用叉子戳破金黄的松饼,温热的蜂蜜缓缓流出,"你手机天气APP是不是有点偏心?"蜂蜜在瓷盘上拉出细长的丝线,像极了昨夜投影的极光。
陆霆骁修长的手指己经精准夹走她盘里焦黑的培根,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风险对冲。78%概率你下次发烧还会要看极光。"他递来温热的燕麦粥,瓷勺边缘还带着体温,"趁热喝。"而他自己的咖啡早己凉透,表面结着一层褐色的油膜。
苏沐晴突然想起昨夜极光下的心电图,那些精密的数字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温柔?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将清晨的阳光剪成细碎的光斑,落在他专注搅拌粥品的手背上。他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是昨夜她高热惊厥时留下的,此刻却被他巧妙地用袖口遮掩。
深夜的输液室里,吊瓶滴答作响。苏沐晴蜷缩在病床上,退烧药的副作用让她手脚冰凉,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中,陆霆骁突然解开衬衫最上方两颗纽扣,动作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衬衫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核心温度36.5℃,比热水袋持久。"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棉质衬衫,苏沐晴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声震得她掌心发麻,仿佛要冲破胸腔跳出来。床头灯昏黄的光晕里,他耳尖泛红,却仍强装镇定,"热传导效率计算过,不会..."
话音未落,苏沐晴恶作剧般将冰凉的双脚贴上他的小腿。体温监测仪骤然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代表温差的曲线剧烈波动,最终竟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心形。推门查看的值班护士呆立当场,默默将"禁止陪床"的提示牌翻成了"请勿打扰"。
陆霆骁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将她搂得更紧。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他身上雪松与琥珀的气息,苏沐晴在暖意中昏昏欲睡,隐约听见他在耳畔低语:"下次发烧...真带你去看极光。"而他的怀抱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体温里。
晨光穿透云层时,苏沐晴的体温终于降至37℃。她披着毛毯推开书房门,陆霆骁正趴在键盘上熟睡,钢笔从指间滑落,在《极光模拟器程序代码》的打印稿上晕开墨痕。屏幕蓝光映照着他眼下的乌青,胡茬己经悄悄爬上他的下巴,显得有些憔悴。第207行代码格外刺眼:if(体温>38.5℃){ 调用极光数据库 },代码旁还密密麻麻写满批注,记录着每次调试的细节。
地板上散落着三张机票,目的地分别是阿拉斯加、冰岛、挪威,出发日期都是下周。机票边缘还印着极光图案,与昨夜投影的一模一样。苏沐晴弯腰收拾,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医疗废料袋——撕开的退热贴包装上,"含7.8%薄荷醇"的标注鲜红如血,而生产商"顾氏药业"几个字,让她想起昨夜那张脑部扫描图。包装上还有一串手写编号,与她在陆霆骁书房深处发现的实验记录本编号一致。
指尖突然触到黏在包装上的发货单,收货人签名让她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母亲娟秀的字迹,日期停留在车祸发生前三天。窗外的风突然卷起窗帘,阳光照在发货单的条形码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若昨夜跳动的极光。发货单背面还有一行模糊的字迹:"为了她的实验...",字迹被水渍晕染,却仍能辨认出是母亲的笔迹。
苏沐晴握着发货单的手微微发抖,医疗废料、顾氏药业、母亲的签名...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究竟与她和陆霆骁之间的"镜面习惯"有何关联?晨光渐盛,书房里陆霆骁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而等待她去揭开的真相,却如同迷雾中的极光,遥远而神秘。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深情,那些被刻意隐瞒的实验,还有母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让她既渴望真相,又害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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