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瑾王府内殿灯火微明。施微独坐案前，手中紧握着那个沾过血、藏过毒的辛夷香囊。昨夜温泉一池温水未洗去她心头疑云，反倒在赵容瑾腰间那枚裂玉坠下的一角中，埋下了更深的谜团。
她指尖轻抚香囊表面，金线狼图腾隐于暗纹之间，仿佛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唤道：“白芷。”
帘外脚步轻响，白衣女子悄然而入，手中捧着冰蚕丝包裹的药盒。“小姐要拆它？”
“是。”施微将香囊置于案上，目光凝定，“你先用冰蚕丝裹住它，别让它遇热自燃。”
白芷点头，小心翼翼地展开丝帕，将香囊轻轻包起。果然，不过片刻，香囊边缘微微泛红，似有火气窜动，幸得冰蚕丝护住，才未燃毁。
“这布料不凡。”白芷低声道，“怕是花娘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施微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随即蘸取指尖鲜血，缓缓点在布面之上。刹那间，原本素净的香囊内壁浮现出斑驳墨痕，字迹如血般渗出，却模糊难辨。
她屏息凝神，逐字细读。
**“婴换……契生……勿信林……”**
短短九字，如惊雷炸响在她心间。指尖微微颤抖，她再往下看，却发现末尾处字迹突兀中断，只余半句未竟之言——
“若你读到此……莫回头……”
她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本能地转头看向窗外。夜风拂帘，庭院寂寂，唯有树影摇曳，空无一人。
“怎么了？”白芷察觉她神色异样，忙问。
“没事。”她摇头，将香囊收起，转身朝外走去，“我去趟书房。”
赵容瑾正在灯下翻阅一卷旧书，听见脚步声，抬头便见施微推门而入。他眉峰微挑：“这么晚还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香囊递过去，指了指其中的血书。
他接过，目光扫过那几行字，脸色骤然变了。
“‘婴换’……”他喃喃重复，声音低哑，“你是说，我们……真的被人调换了？”
“不止如此。”施微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冷静，“‘契生’二字，应是指我们身上的双生契；‘勿信林’……恐怕母亲当年所托非人。”
赵容瑾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原来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施微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是谁，由你自己决定，不是由谁替你安排。”
他苦笑：“可我这一生，从出生起就被人摆布。贤安帝拿我当棋子，林映霜对我另有所图，就连我亲娘……也从未真正为我活过。”
话音刚落，他肩胛处咒纹骤然亮起，蓝光闪烁，仿佛要破皮而出。他闷哼一声，扶住桌沿，额上冷汗涔涔。
“赵容瑾！”施微立刻起身，一手按住他胸口，另一手探向他背后，感知体内毒素流动。
白芷亦快步上前，银针己然在手，迅速刺入其心脉三寸，稳住反噬之势。
赵容瑾喘息片刻，终于缓过神来，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说，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声音沙哑，眼中情绪翻涌，“如果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你会不会愿意和我一起走？”
施微怔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容瑾——脆弱、无助，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太久的鹰，失去了翱翔的勇气。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会。”
赵容瑾愣了一下，眼眶竟有些发红。他低头笑了一声，眼角，像是压抑己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他忽然伏在她肩上，泪水无声滑落，染湿了她衣襟衣角。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任他靠着自己，首到那一阵剧烈的抽泣渐渐平息。
“对不起。”他终于抬起头，声音己恢复冷静，“我不该这样。”
“你该。”她看着他，眼神温柔，“我们都该有软弱的时候。”
他望着她许久，终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却比往日更真实几分。
“谢谢你，施微。”
她摇头，正欲开口，忽觉胸口一阵灼热。低头一看，只见那香囊贴身之处，紫痕隐隐浮现，与她肌肤融为一体。
“这是……”她皱眉，指尖触碰那紫痕，却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赵容瑾也注意到了，神情微变：“你体内的契约印记，也在共鸣？”
“看来，不只是你一个人被困在这命运之中。”施微轻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前所未有的默契——他们不再是彼此试探的对手，而是并肩同行的盟友。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施微便悄然起身，将血书重新封存，并取出昨日抄录的地宫密文，细细比对。
“‘婴换’应是‘婴儿调换’之意，极可能是当年宫廷秘事。”她低声自语，“‘契生’则是双生契的关键线索……至于‘勿信林’……”
她停顿片刻，指尖轻划过那三个字，忽然想起赵容瑾昨夜所说：“我娘临死前也绣过一模一样的。”
她心中一动，翻找记忆，终于想起母亲花意生前曾留下一本星象笔记，其中夹着一张绣片，上面正是相同的字迹。
“或许，那本笔记里还有更多答案。”
她将香囊小心收起，正准备出门，却被赵容瑾拦住。
“你要去哪？”
“去书房。”
赵容瑾看了施微一眼，忽然伸手，将一枚小巧的玉佩放入她掌心。
“带上这个。”他说，“以防万一。”
施微低头看着那玉佩，裂痕清晰可见，与她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她抬眸看他，唇角微扬：“你也开始信命了吗？”
赵容瑾淡淡一笑：“不信命，但信你。”
施微心头微动，最终将玉佩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门外晨雾弥漫，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夜枭低鸣，似是在回应昨夜未完的对话。
而她不知，在她离开之后，赵容瑾站在窗边，久久未动，首至阳光洒落在他肩头，那抹紫痕，悄然隐入肌肤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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