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得人心头发闷。鲁智深扛着五百斤硝石,像座移动的小山,“哐当”一声撞开了将作监沉重的大门。
老匠头捧着那张画满蜂巢状铜镜的图纸,浑浊的老眼突然放出精光,枯手指着图纸首哆嗦:“官家……官家这是要聚拢日头精魄,化作焚妖天火啊!大手笔!大手笔!”
“少他娘拽这些酸词儿!”花和尚听得不耐烦,手里那根浑铁禅杖“咚”地往旁边半车青砖上一砸!砖块瞬间碎成了齑粉!
“洒家不管什么精魄不精魄!就要那铜镜面儿够亮!够光溜!照得见金贼裤裆里蹦跶的虱子!明白不?!”
同一时刻,礼部侍郎徐秉哲那气派的宅邸飞檐上,时迁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贴在那儿。
清冷的月光下,这位侍郎老爷正对着面青铜镜,慢条斯理地往发髻上簪一朵时新的宫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老爷,宫里传话来了,让您明儿个务必穿上新发的朝服,去宣德门候着。”管家捧着件月白锦缎的新朝服进来,衣料上暗绣的北斗七星在月光下幽幽泛着冷光,“说是官家要请下天雷,劈死那些作恶的金贼细作呢!”
时迁在暗处无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早用鸭血混着硝石粉,在朝服“天枢星”的位置,偷偷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献姬”。
只等明日正午的毒日头一晒,这俩字儿准能显形!
徐秉哲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自己簪花的效果,闻言嗤笑一声,带着股子轻蔑:“呵,这女官家倒学起道君皇帝的做派来了?也玩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真是……”
他话没说完,时迁舌尖一顶,从牙缝里挤出一枚细如牛毛、涂了的竹针,手腕一抖!那竹针无声无息地扎进徐秉哲后颈!
“呃……”徐秉哲身子一软,像滩烂泥似的瘫进了太师椅里。
时迁如同鬼魅般滑下房檐,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墨迹似乎还没干透的“金军密信”——这可是萧让那造假圣手连夜赶工,还特意粘了半片从真细作身上搜刮来的长白山雪参片当“信物”呢!
他利索地把信塞进了徐秉哲的靴筒深处。
外城老鸦巷深处,一家子夜还在赶工的爆竹作坊里。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书生,正跟疯了似的在满地的碎红纸屑里翻找,手指被残留的硝石灼得通红:“我的二踢脚呢?改良版的!放哪儿了?!”
他昨夜费尽心血鼓捣出来的铁筒炸药,此刻踪影全无,只在角落里找到半截烧得焦黑的木柄,柄上刻的北斗纹路还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东家!您真没看见个比爆竹粗三圈的铁筒子?”青衫书生急得一把揪住作坊主的袖口,声音都变了调,“筒身上刻着‘天雷’俩字!外面还裹着层蜀锦……”
作坊主没好气地一把甩开他,抄起扫帚就往堆积如山的烟花上砸:“滚一边去!你这酸秀才又犯什么癔症?!就算真有那玩意儿,早跟着今早甜水巷张大户叫的索唤(外卖)送走啦!人家点名要‘雷击爆竹’二十串!催得跟索命似的!”
青衫书生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他踉跄着扑到账本前,手指颤抖着划过“甜水巷八号”那几个墨字,眼眶瞬间红了:“糟了!那铁筒混在爆竹里……怕是……怕是己经到了州桥……”
他话音未落,作坊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书生脸色“唰”地惨白!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半截焦黑木柄塞进灶膛的灰烬里!
火星子“噼啪”溅到他袖口,瞬间烧出个焦黑的“雷”字印记——那形状,竟和州桥废墟里死者断臂上的焦痕,惊人地相似!
次日辰时,宣德门前己是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全是伸长了脖子的百姓。
三丈高的松木法坛矗立中央,三十六盏号称“气死风”的灯笼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东摇西晃,像个喝醉了酒的醉汉。
法坛下方,左边坐着七十二名宝相庄严的道士,右边聚着一群披着袈裟的和尚,场面颇为壮观。
鲁智深顶着一顶看着就嫌小的鎏金头盔,身披锁子甲,扛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浑铁禅杖,一步三晃地登上了法坛。
他铜铃大眼往台下一瞪,几个胆小的娃娃“哇”一声就哭了出来,首往娘亲怀里钻。
这花和尚昨夜被张贞娘按着,硬是刮掉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此刻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冲着人群嘿嘿一笑,声如洪钟:“咋样?洒家这天蓬元帅扮相,够不够威风?比广寒宫里捣药那兔子强多了吧?”
赵福金踩着金线云纹的龙靴缓步登坛,十二旒玉串在她额前轻轻晃动,隐约能看见冕旒后那双带着淡淡青黑眼圈的眼眸——她整宿都泡在军器监,盯着工匠们给那口巨大的铜鼎刻满谁也看不懂的“仙符”。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暗处,瞥见燕青隐在角落,冲她比了个“三”的手势。
女帝紧绷的嘴角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松,不动声色地将掌心的冷汗在龙袍内侧蹭掉——混在百姓里的金人探子,至少逮住了三个。
冕冠上的玉藻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轻响。
她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康王赵构。
“九哥!”赵福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你手里那柄七星剑给朕举稳当了!剑穗要是敢缠上梁将军的珍珠钗……”
她故意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朕就罚你去给你母妃韦娘子送胭脂水粉!送足一年!”
赵构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七星剑差点脱手飞出去,剑柄险险擦过梁红玉的猩红披风:“臣……臣弟遵……遵旨……”
他眼角余光瞥见坛下韦氏正死死攥着帕子,眼神凶狠地瞪着他,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昨夜他娘可是掐着他耳朵,恶狠狠地叮嘱他“见势不妙就装晕”,那股狠劲儿比金贼的弯刀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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