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打在岩壁上的声响，像极了盐碱地春耕时的耧车轻响，却更尖厉些。这是苏墨蹲在田垄边查看新翻土坷垃的第三日。
三日前，他还蹲在这片被村民称为"死地"的龟裂荒原上，看着新翻的土坷垃泛着潮润的褐。本是寸草不生的硬土，此刻竟泛起细密的绿意——他用骨粉混着深山采来的野菊根熬制的肥料撒进土里，土壤竟像被唤醒般，从裂开的土缝中渗出潮润的水汽。玉米苗从土缝里钻出来，抽出嫩黄的芽，豆荚在风里沙沙作响，连最顽固的盐霜都开始松动，像撒在褐土上的碎银。
"苏兄弟！"隔壁田垄的王阿婆踮着脚喊，她的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粗布。"你那骨粉还有没？我家那亩地也裂得厉害，想讨点救急！"
苏墨感到额头上的汗水正顺着脸颊滑落，他抬起手随意地擦拭了一下，却不小心将裤脚沾着的泥点蹭到了腰间的骨铲上。他应了一声，准备转身去取放在一旁的骨粉袋。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脚边传来一阵异样的热度。他心中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坚硬的土坷垃不知何时竟然“咔”地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
苏墨定睛一看，发现那道裂缝中正缓缓渗出一种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是凝固的血液一般。但与真正的血液不同的是，这液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那液体，左眼突然灼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土坷垃的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某种沸腾的、带着腐蚀性的黏液！黏液所过之处，土壤迅速碳化，原本泛绿的新苗瞬间蔫成枯黄。
"轰——！"
地面剧烈震颤，苏墨踉跄着栽进土沟。等他再抬头，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样：原本平整的田垄裂成蛛网状，玉米苗东倒西歪，而在田中央，原本被盐霜覆盖的岩缝里，竟渗出淡绿的汁液，散发出与骨壤同源的草木清气。
"这是…地脉异动？"苏墨的声音发颤。他想起村头老丈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盐碱地底下埋着老祖宗的宝贝，动不得…动了要遭反噬的。"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吓唬小孩，此刻却盯着那岩缝里的绿汁，后颈泛起凉意。
"破妄灵瞳，开！"他咬着牙低喝，左眼骤然泛起金芒。
眼前的景象瞬间清晰：岩缝里的淡绿汁液正顺着石壁流淌，在地面汇集成细小的水洼。水洼里浮着几株淡绿色的苔藓，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盐霜——正是他前日在改良骨壤时，在深层土壤里发现的"噬金灵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苔藓。当时他蹲在龟裂的盐碱地里，看着被晒得发白的玉米苗蔫头耷脑。村民们说这是"地脉枯竭"，连老辈人都没见过这么凶的旱。他不信邪，翻遍老丈留下的《齐民要术》残卷，按图索骥在田边挖了三尺深的沟，撒下从深山采来的骨粉。第七日深夜，竟看见土壤里钻出星星点点的绿——是噬金灵藓！
"试试？"他扯下腰间的玉髓矿心碎片，用力按进岩壁的裂缝。
"嗡——！"
玉髓与石壁相触的刹那，整座地穴剧烈震颤。岩缝里的淡绿汁液突然沸腾，原本蔫成枯黄的玉米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叶。更神奇的是，那些噬金灵藓正疯狂缠绕住岩壁，每吸收一分岩缝里的绿汁，叶片上便凝结出一粒盐霜晶粒，大小如芝麻，透着淡淡的蓝光。
"原来如此！"苏墨眼睛发亮，村里人说的宝贝，不是金银，是这地脉里的生机。"他伸手触碰最近的苔藓，指尖传来清凉的触感，"这苔藓吃的是岩缝里的毒，吐的是养庄稼的肥…难怪老辈人说'地脉有灵'。"
就在苏墨的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声音仿佛是大地在发出怒吼，又像是远古巨兽在沉睡中被惊醒。
苏墨心头一紧，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遥远的天际，原本平静的星子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它们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扰动。
与此同时，苏墨身旁的岩缝里，那一抹翠绿的汁液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与天际的星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苏墨凝视着这诡异的一幕，脑海中突然闪过老丈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地脉有灵，动则生变……”
腰间的玉髓矿心碎片突然发烫，与岩壁上的苔藓产生奇妙的共振。苏墨低头，看见玉髓表面的纹路正与苔藓的叶脉重叠，形成一张微缩的"农时图"。
"看来…"他握紧玉髓，目光扫过重新泛绿的田地，"我闯的不是什么死地，是古人留下的'地脉灵田'。"
他伸手接住一粒盐霜晶粒，晶粒在掌心融化成液体，竟散发出与骨壤相同的草木清香。苏墨心中一动，将晶粒涂抹在右肩的剑伤上——
“嘶！”
黑血瞬间凝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妙的是，愈合后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淡绿色的脉络，像是被苔藓的根系“标记”了。
“能种出会‘吃’金属的苔藓，你倒是第一个。”
清甜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苏墨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倚在石壁上，发间别着一朵半开的桃花，花瓣上还凝着晨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手中提着个青瓷酒壶，壶身刻着缠枝莲纹，酒香混着桃花香弥漫开来，竟压过了剑冢里的金属腥气。
“你是…”苏墨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的骨铲上。这骨铲的木柄己被得发亮，刃口却仍锋利如初——这是他用改良骨壤培育的第一株“铁骨草”磨成的。
“桃仙。”女子掀开酒壶盖，酒液在壶口晃出琥珀色的涟漪，“这剑冢封了我三百年，等的就是能解开‘地脉熔炉’的人——你手里的玉髓，还有你眼里的光，都像极了当年的他。”
苏墨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玉坠，与自己的玉珏纹路竟有七分相似！玉坠是块半透明的玉牌，刻着与玉珏相同的星图，只是边缘多了几缕桃花纹。
“当年的他？”
“古农文明的‘稻灵使’。”桃仙轻抿一口酒，酒液顺着喉结滑入丹田，“他用稻种重燃过石中火，却被自己的族人背叛…最后，他把稻灵封进巨骸，把火种藏在焚天裂谷。”她的目光扫过苏墨掌心的盐霜晶粒，“你刚才用的苔藓，是他当年培育的‘噬金稻’的根须变的。”
“要出去？”我惊讶地看向桃仙，她却不紧不慢地指着头顶，说道：“得用你的苔藓。”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头顶上方的剑煞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能量。桃仙解释道：“这些剑煞里藏着地脉的能量，你刚才吸收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己。”
我心中一震，原来这些剑煞还有如此玄机！而我之前所吸收的能量，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那剩下的能量怎么办呢？”我急忙问道。
桃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剩下的，就得让你的苔藓来‘吃’啦。”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苔藓具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吸收并转化地脉的能量。而此刻，这些剑煞中的能量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资源。
“可是，苔藓能行吗？”我有些担忧地看着桃仙。
桃仙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安慰道：“放心吧，你的苔藓可是很厉害的哦。只要我们引导得当，它一定能够顺利地吸收这些能量。”
听到桃仙的话，我心中稍安。毕竟，苔藓一首以来都给了我不少惊喜，或许这次也不例外呢。
苏墨依言将剩余的盐霜晶粒撒向悬浮的古剑。苔藓瞬间疯长，如绿色的浪潮般淹没剑身。每吞噬一分戾气，苔藓就膨胀一分，叶片上的盐霜晶粒也愈发透亮。最终，苔藓化作一条绿色光桥，桥身上流转着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好嘞！”他稳稳地接住酒壶，然后将其挂在腰间。接着，他转过身，对着桃仙露出一个微笑，“谢啦！有这酒，我的伤口应该能好得快些。”
桃仙看着他，嘴角也微微上扬，“那就好。不过，你可别小瞧了这焚天裂谷，那里的环境可不是一般的恶劣。”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等我种出能‘活’的稻子，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
苏墨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入丹田，竟与他的骨壤产生共鸣。骨壤在他体内微微发烫，像是被唤醒的老伙计。他踩着光桥冲向出口，回头时只看见桃仙的身影在酒雾中若隐若现，发间的桃花被风掀起一片花瓣，飘落在光桥上，瞬间化作点点荧光。
出了剑冢，己是黄昏。残阳将沙丘染成血红色，苏墨站在沙坡上，望着远处的焚天裂谷——那道横亘天际的裂缝里翻涌着紫黑色的雾气，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风卷着沙粒掠过他的脸颊，带着几分灼热，却又不像盐碱地的风那样干燥。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珏，又看了看掌心的盐霜晶粒。破妄灵瞳突然闪烁，眼前浮现出三维星图：焚天裂谷的核心处，一团赤红的火焰正在燃烧，火焰周围缠绕着锁链，锁链尽头…是一截焦黑的稻穗！
“石中火…”苏墨喃喃自语，“看来，我的仙田该升级了。”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沙土里混着几颗盐霜晶粒，在夕阳下泛着蓝光。苏墨用骨铲将沙土和晶粒混合，堆成一个小土堆——这是他用“古农农场”理念改良的第一块仙田。土堆表面，盐霜晶粒正在缓慢融化，渗入沙土中，留下淡绿色的痕迹，像是给大地画了道生命的符文。
“明天，就去裂谷找‘噬毒苎麻’的种子。”苏墨拍了拍手上的沙土，目光坚定，“桃仙说，那是能吞噬生物毒素的作物…而我的仙田，需要它。”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苏墨裹了裹身上的粗布外衣，转身走向沙丘另一侧——那里有他藏在沙里的骨粉袋，还有半袋没吃完的铁皮萝卜籽。这些都是他从盐碱地带来的“种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沙里，等待着被种进新的土地。
远处，焚天裂谷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露出一抹暗红的光。苏墨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去。那光很烫，却不刺眼，像极了他在剑冢里见过的盐霜晶粒——或许，那就是传说中的“石中火”？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又看了看掌心的盐霜晶粒。破妄灵瞳再次闪烁，星图上的焦黑稻穗突然动了动，穗尖竟渗出一滴金色的液体，顺着星轨坠入人间。
“看来，我的仙田…真的要发芽了。”苏墨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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