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在欧洲艺术评论界,地位尊崇如泰山北斗的老者,向塔克米深深鞠躬时,这场关于“美”的审判,便己经落下了帷幕。
“艺术家”那张俊美而又病态苍白的脸上,血色,在瞬间褪尽。
他呆呆地看着评委们脸上那被深深触动的、混杂着泪水与微笑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那座依旧完美、却被冷落在一旁的、冰冷的糖艺雕塑。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低吼,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出。
“不……!这不可能!”
他猛地,冲到了评委席前,指着塔克米那碗朴实无华的提拉米苏,状若疯狂地嘶吼道:
“那是什么?!那不过是凡夫俗子聊以的、廉价的感动!是转瞬即逝的、毫无价值的情绪垃圾!怎么能……怎么能和我这永恒的、完美的‘美’相提并论?!”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彻底撕碎了之前那副优雅从容的贵族伪装。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你们懂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的美!我的作品!才是能超越时空、永恒不朽的真理!你们的感动……你们那卑微的感动……一文不值!!!”
他那癫狂的姿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美第奇族长的脸上,更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恐惧。
夜神月缓缓地,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了“艺术家”的面前,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因为愤怒与不甘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错了。”
夜神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艺术家”那看似强大的、实则脆弱不堪的内心。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美’。”
他指着墙上那幅《维纳斯的诞生》。
“波提切利之所以伟大,不是因为他的技巧有多么完美,而是因为他将那个时代,人们对于‘人文主义’的向往,对于摆脱神权束缚、追求‘人性’之美的渴望,将他自己对‘爱’与‘美’的全部理解与情感,都注入到了这幅画中。所以,它才能在五百年后,依旧能触动我们。”
他又指了指“艺术家”那座冰冷的糖艺雕塑。
“而你的作品,只有精密的计算和冰冷的技巧。你试图用‘神’的姿态,去复刻‘神’的诞生,却唯独,剥离了其中最重要的东西——‘人心’。”
“失去了‘人心’的美,不过是一具精美的、没有灵魂的尸体。”
夜神月最后,下达了判决。
“你们‘美食会’,追求的,从来就不是‘美’。”
“而是,‘控制’。一种试图用标准化的、绝对理性的、冰冷的‘完美’,去格式化所有人的情感与审美的、病态的控制欲。”
“住口——!!!!!”
夜神月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击溃了“艺术家”最后的心理防线。
“控制?不!这是净化!是引导!”
他发出一阵病态的、神经质的狂笑,眼中闪烁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光芒。
“既然你们这群肮脏的凡人,无法理解我所创造的至高之美……”
他突然,从自己那身华丽的礼服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如同怀表般的遥控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中央的按钮!
“……那就和我这件完美的作品,一起,化为永恒吧!!”
嗡——!
伴随着他那疯狂的宣告,他那座巨大的糖艺雕塑,内部突然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坚硬的糖艺结构,在某种内置化学试剂的作用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
一股极其甜腻的、如同无数种花蜜混合在一起的、致命的香气,瞬间,从那融化的“艺术品”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
“哐当——!!!!”
展厅所有的门窗,都被早己预设好的、厚重的精钢挡板,瞬间封死!
整个波提切利展厅,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密不透风的……毒气室!
致命的香气,在被彻底封死的展厅内,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那股甜腻到发指的味道,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让他们的大脑,产生一种飘飘然的、如同坠入梦境般的眩晕感。
“咳咳……这……这是什么……”
伊萨米最先支撑不住,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灌满了糖浆,呼吸变得无比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那几位年事己高的艺术评论家,更是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显然己经中了毒。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美第奇族长又惊又怒,他用力地拍打着那冰冷的、纹丝不动的钢铁大门,但除了发出沉闷的响声外,毫无用处。
绝望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众人心中蔓延。
他们,即将被困死在这座由旷世名画所装饰的、华丽的坟墓之中。
“艺术家”看着眼前这幅景象,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病态的笑容。他仿佛在欣赏自己一生中,最伟大的、以“死亡”为主题的终极行为艺术。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是夜神月。
他眼神一凝,知道己经没有时间,再陪这群人玩这种无聊的密室游戏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同样感到呼吸不畅的绘里奈、绯沙子,以及塔克米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简洁的命令语气说道:
“捂住口鼻。”
“闭上眼睛。”
“不要看。”
众人虽然不解,但出于对夜神月绝对的信任,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下一秒。
夜神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了展厅一侧那面最厚重的、由巨石砌成的承重墙。
他的右眼之中,那三枚勾玉组成的万花筒图案,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疯狂地、急速地旋转起来!
瞳力,在瞬间,被催动到了极致!
万花筒写轮眼奥义——
神威!
他前方的空间,开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恐怖的异变!
以他的视线焦点为中心,那里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无形之手抓住的、正在被用力拧转的毛巾!
光线、空气、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向那个中心点,塌陷!扭曲!
一道道黑色的、如同闪电般的裂痕,在空气中蔓延!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玻璃被碾碎、空间被撕裂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响彻整个展厅!
那面厚达数米、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古老承重墙,连同墙上那幅同样价值连城的、波提切利的巨作《春》,就在所有人那无法理解的、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被一股无形的、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地,“吞噬”了!
墙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缘极不规则的、不断盘旋着空间碎片的、通往展厅之外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空洞!
晚风,从那个破洞中倒灌而入,瞬间吹散了室内的致命香气,也吹醒了那些几近昏迷的人们。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越了人类所有认知、仿佛神话降临般的一幕。他们的思维,己经彻底宕机。
“艺术家”那病态的笑容,也彻底凝固在了脸上。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还在缓缓旋转的、通往外界的空间破洞,那张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灵魂最深处的、看到了“神明”时的……极致恐惧。
“走吧。”
夜神月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右眼中流下了一行鲜红的血泪。
他对着身后那群早己石化的众人,淡淡地说道。
众人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一般,梦游般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了那个由“神威”所创造出的、通往新生的破洞,逃离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身后,只留下那个彻底崩溃的“艺术家”,以及一地狼藉的、破碎的“美”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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