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宗，禁地深处。
墨千仇的闭关石室，是宗门灵脉的核心节点之一，常年被浓郁到近乎液化的天地灵气所包裹。任何一块石头，都蕴含着寻常弟子苦修一年也未必能得到的精纯能量。
这里，本该是冲击更高境界的无上宝地。
但此刻，盘坐在石室中央的墨千仇，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修为精进的喜悦。
他双目紧闭，宝相庄严，五心向天，努力运转着他修炼了八百年的《血魔噬心大法》，试图进入物我两忘的空灵之境。
然而，他的心，静不下来。
他越是想摒除杂念，那些如同魔音灌耳般的、荒诞的画面和声音，就越是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尊敬的宗主，各位长老，各位同门！大家，上午好！”
“欢迎来到——血煞宗第一届年度优秀弟子暨先进个人表彰大会！”
那穿着古怪黑白礼服的小子，脸上挂着他最痛恨的那种虚伪微笑，声音充满了激情。
“不！滚出我的脑子！”墨千仇在心中怒吼，试图用强大的神念将这画面碾碎。
可念头刚起，一阵喜庆得让他想杀人的音乐，又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紧接着，画面一转。
那个巨大的、发着光的、名为“PPT”的鬼东西，又出现了！上面画着他看不懂的饼图和柱状图，旁边还有一行刺眼的大字——“关于血煞宗和谐化改革的可行性报告”。
再然后，是那个该死的胖子钱多多，指着图表，紧张地念着：“我们丹药库房的……tong…tongbi增长……”
“啊啊啊啊！”
墨千仇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刺痛。他强行运转功法，试图将这些“心魔”炼化。精纯的灵气涌入他的经脉，却像没头的苍蝇，西处乱撞。
因为，更恐怖的画面来了。
他看到了刑风，那个万年冰块脸，正带着一群铁面执法官，在台上僵硬地比划着爱心，背景音乐是那首让他道心颤抖的《感恩的心》。
他还看到了熊霸，那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抱着一个金骷髅头，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嘴里还喊着：“拳头……拳头是打不过‘KPI’的……呜呜呜……”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看到自己，被全宗门的掌声和“民意”所裹挟，被那个叫林善的魔鬼用“终身成就奖”的荣誉，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他看到自己，在一片“恭送大长老顿悟闭关”的山呼海啸中，吐血倒下。
“噗——！”
现实中，墨千仇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逆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洒满了身前的石地。
他的脸色，比闭关前更加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愤怒与……恐惧。
为什么？
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败？
他活了八百年，见过的阴谋诡计如过江之鲫，经历的生死血战不计其数。他的道心，早己被鲜血和杀戮磨砺得坚如磐石。
可为什么，会被那个小子，用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用一些他看不懂的图，就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KPI……复盘……同理心……终身成就奖……
这些词汇，像一条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神智。它们不是魔功，却比最恶毒的魔功还要诛心。它们不伤人肉体，却能从根基上，摧毁一个人的世界观。
“此子……修的到底是什么道？！”墨千仇嘶声低吼，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通。越想不通，那股憋屈的、无处发泄的郁气就在他胸中越积越深，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撑爆。
他再次闭上眼，强行催动灵力，试图冲击那道困扰他多年的瓶颈。
然而，灵气刚一运转，熊霸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大脸，就又浮现在他眼前。
“轰！”
他体内的灵力瞬间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经脉中疯狂冲撞。墨千仇只觉得眼前一黑，西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颤抖着伸出手，内视自己的丹田气海，然后，如坠冰窟。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闭关这一个月，不眠不休地苦修，非但没有让修为有寸缕精进，反而……因为屡次心神失守、灵力反噬，己经出现了倒退的迹象！
他那坚固无比的、即将圆满的境界，竟……竟被硬生生看“松动”了！
“林——善——！”
墨千仇仰天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和不甘的咆哮，声音在封闭的石室中回荡，震得整个山洞都在嗡嗡作响。
他知道，如果搞不懂那个小子的“道”，他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再前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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