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头西下到一半的时候，第二拨斥候终于回报。
此时楚轩也行军至长广境内。
“军侯，长广成了空城！” 为首的斥候翻身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奔驰而嘶哑，
“空了？” 楚轩心头猛地一沉，翻身下马。
“是！” 斥候声音发颤，“城内房屋十之七八被烧毁，粮仓、县衙皆被洗劫一空，街巷里不见半个人影，只在北街街角发现几具百姓尸身，看模样像是被刀刃所伤。”
同时另一队斥候，前来汇报，西南是首通昌阳的山道，并无任何溃兵或粮草转移的痕迹。
楚轩心头猛地一沉。
管承若是弃城，断不会留下这等狼藉，更何况去往昌阳方向的山道并无异常，
若是设伏，又何必自毁根基？
他翻身上马：“全军急行！准备进入长广！斥候在前开路，主力保持戒备，骑兵西下注意！”
“诺！”
随着命令的下达，全军急行，终于是在日落前，赶到了长广县城。
随着城门的打开，大军鱼贯而入。
刚进入长广县城，就有一股混杂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街面上，散落的陶罐碎片、被踩烂的谷物与烧熔的铁器纠缠在一起，几匹无主的瘦马拴在断墙边，见了人也只是蔫蔫地甩甩尾巴。
西侧的民房多半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柱斜斜地支在瓦砾里，偶尔有几只乌鸦从废墟里惊起，呱呱乱叫几声。
“军侯，那边有活人！” 臧霸的粗嗓门率先打破了沉静，
他指着街角一处半塌的杂货铺，
那里缩着七八个人影，全是老弱妇孺，见了穿铠甲的士兵，吓得往墙角又缩了缩，有个孩童甚至哭出了声。
楚轩翻身下马，示意亲卫留在原地，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
“老丈莫怕。” 他在离老者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放得温和，“我等是观阳来的官兵，专程来清剿黄巾贼寇。敢问您可知管承与那些黄巾贼去了何处？”
那老者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被烟火熏得焦黑，此刻正死死护着怀里的小孙子。
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前、前日夜里…… 天刚擦黑，那些黄巾贼就跟疯了似的……”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先是砸门抢粮，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动了刀子…… 我那口子，就是想护着家里的存粮，被他们…… 被他们一刀砍倒在院里……”
老者说着，浑浊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后来他们抢够了，就往东边去了，听领头的喊着‘去牙山’……”
“牙山？” 楚轩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身侧的太史慈。
太史慈也正望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
牙山虽不算险峻，却连着艾山、昆嵛山，绵延数百里，林深谷密，向来是流民与盗匪的藏身之地。
管承带着残部往那里去，绝非良策。
“那群山沟沟里能藏什么？” 臧霸扛着大刀走过来，脚边踢到一块烧焦的木板，
“难不成要学那些毛贼，靠打家劫舍过活？他麾下还有数千人，山里的野物都不够塞牙缝的！”
楚轩没接话，
又转向老者：“他们走时可有说去牙山做什么？带了多少人马？有没有拉什么辎重？”
老者摇了摇头，：“不清楚…… 乱哄哄的，只听他们互相喊着‘先进山’‘以后再回来’…… 有几辆车，看着装的是粮食，还有些兵器，叮叮当当的……”
楚轩点点头，示意亲卫给老者递些干粮和水，自己则转身走向县衙方向。
县衙的大门早被劈成了两半，歪在地上。
“他们应该是主动撤离。” 楚轩的声音低沉，
太史慈跟了过来，：“管承若真是主动撤离，断不会绕去牙山。那里虽偏，却离观阳不算远，他就不怕我们追剿？”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牙山连接艾山、昆嵛山，林深谷险，易守难攻是真，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堵住去路，便是绝境。管承是海盗出身，最懂‘留退路’的道理，不该选这样的地方。”
“如果主动撤离，怎么看都是通过昆嵛山，前往己经被黄巾打下来的昌阳，来的正确！”
臧霸在一旁听得烦躁，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墩上：“管他什么道理！依某看，定是那厮被咱们打怕了，慌不择路才钻进山里！不如现在就点兵，追进牙山把他们一锅端了！”
“不可！” 楚轩首起身，“牙山地界太大，我们兵力不足，盲目追进去只会被拖垮。”
他望着牙山的方向，“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若只是避战，洗劫城池反倒会断了后路；若想反扑，躲进深山又如何集结兵力？”
楚轩眉头紧锁，“他带着粮草兵器进山，既不像逃，也不像守，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思索片刻，
“阿福！” 他忽然转身。
阿福快步从阶梯下跑上来，“公子！”
“清点城内幸存的百姓，记下人数、伤势，还有谁家有幼童、老人需要特殊照料。”
楚轩想到了之前的老汉，“让辎重营腾出三辆粮车，改作运人的马车，再备些干净的麻布和伤药。”
阿福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忙躬身应道：“公子是要…… 让他们离开长广？”
“嗯。” 楚轩点头，望着远处被烧毁的民房，
“这里己成废墟，粮仓被抢，房屋塌了大半，留着只会饿死，或是被流窜的散兵欺负。观阳虽不富裕，但孙乾打理得妥当，容身的地方和果腹的口粮总还有。”
阿福应着 “是！”，
转身要走，又被楚轩叫住。
“告诉负责护送的弟兄，路上多照看些老人孩子，莫要让他们受了委屈。”
“我记下了。”
打发走阿福，楚轩转向身后的太史慈。
“子义！”
“末将在！”
“你带三百骑兵，护送这些百姓回观阳，交由孙乾安置。”
楚轩的手指在县衙的柱子上敲了敲，“沿途经黑松林、王家村旧址，都是之前交过手的地方，务必小心 ！”
“周明和管承的残部说不定就躲在哪个山坳里，若遇袭扰，以护百姓为主，不必恋战。”
太史慈抱拳，：“末将遵命。只是长广这边……”
“不留人驻守吗？”
“不必。” 楚轩摇头，“一座空城，守着无益。况且我们兵力本就不算充裕，分兵驻守只会分散战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到观阳后，你亲自找孙乾说一声，让他加派三队斥候，轮换着盯紧牙山的几处入口 ！尤其是通往艾山的那条窄路。管承若想出来，多半会走那里。一旦有动静，立刻派人报信。”
“还有。” 楚轩看着太史慈，“安置好百姓后，你不必等我命令，即刻带兵马赶回，我们在挺县汇合。”
太史慈应了声 “诺”，转身出去安排百姓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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