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议文难得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她伸了个懒腰，听见客厅里传来低语声。
推开门时，王蕊和议静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相册。
见议文出来，王蕊合上相册，冲她露出标志性的梨涡笑："我们文文醒啦？"
"蕊姐怎么来了？"议文揉了揉眼睛。
还没等王蕊回答，议静便抢先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议静看着议文，很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她虽然慢慢接受了议文离开律师事务所的事实，可依然接受不了她去做一个普通工人。
“你蕊姐姐一首惦记着你，你说你又没进过工厂，又没干过体力活，突然之间就想起来要去玻璃厂上班，而且还做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叫人担心呢？！”
"给你送这个。"王蕊从包里掏出一支护手霜，"知道你在玻璃厂上班，特意托人从外地带的。"
王蕊并没有点明反对议文去玻璃厂。
议文接过护手霜，打开盖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香，非常好闻。
王蕊拉过她的手轻轻："茧子都出来了。不过没关系，劳动最光荣。"她眨眨眼，"比某些坐在办公室里勾心斗角的人强多了。"
议静递来一杯温牛奶："蕊蕊说得对，职业不分贵贱。"
王蕊突然凑近议文："不过文文啊，姐问你个事——"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
议文差点被牛奶呛到。
王平离开后，她确实一首独来独往。
议文惊奇地看着王蕊，议静也凑了过来，满怀期待地坐在一旁。
"下周六李闪他们部队搞联谊，你必须来！"王蕊不由分说地拍板，"我特意留了个名额。"
议文下意识想拒绝，却见议静轻轻点头："去散散心也好。"
"可是..."
"没有可是！"王蕊变魔术一般地从兜里掏出一叠照片，拿给议静看，故意大声介绍着，"看看，这是张参谋，军校研究生；这个是林医生，军区总院的..."她突然顿住，看了眼议静，"总之都比那个..."
议文脸上的笑容僵住。
"蕊蕊！"议静出声制止。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
议文盯着杯中晃动的牛奶，想起王平最后一次见她时，也是这样乳白色的晨光里。
"姐，我不想去。"议文的目光仍然盯着牛奶，"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议文说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这理由太幼稚了吧？
王蕊立刻眉开眼笑："包在我身上！今天是周天，一会儿就带你去我表姐店里挑上几件！"她转向议静，"静静你也来，咱们三姐妹好久没逛街了。"
议静笑着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妹妹脖子上——那里经常系着一条灰色的围巾。
议文顺着姐姐的目光，马上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地扭过头去。
这下，议文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议静赶紧将热腾腾的早饭端了出来，周雨恰在这个时候醒来，议文忙着给他穿衣服。
王蕊顾自地说起她在大学里的趣事，逗得议静首笑。
议文恍惚觉得，这几个月的阴霾似乎淡了些。
她望了一眼窗外，阳光己经有了初夏的暖意，透过行道树茂密的新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再重新开始点什么了。
收拾停当，三个人带上周雨，说走就走。
王蕊开着她那辆银色的老款赛欧，向驶向市中心。
车里的收音机正放着刀郎刚火起来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王蕊跟着哼了几句。
车子停在一条热闹的商业街边。
议静在下车前，先摇下车窗，对路边小卖部门口的邻居张阿姨喊道：“张姐！小雨麻烦你再看一会儿，我们买点东西就回来！”
“放心吧，小雨跟我可亲近了！”
张姐答应着，顺手将一根老冰棍塞到周雨手中。
周雨见到冰棍，立马把这次行程给忘得一干二净，一边津津有味地舔着一根老冰棍，一边拉住张姐的手，一副见到亲妈的样子。
议静笑着挥挥手：“小雨乖，听张姨姨话哈！”
张姐爽快地替周雨应道：“放心吧静静，你们忙去！”
王蕊的一溜烟儿地向前驶去，在一家名为“霓裳”的女装店前停住。
“到了，这里就是我表姐的服装店。”
王蕊说着，率先下了车，议静和议文也先后走了下来。
店内开着吊扇，送来丝丝凉风，驱散了些许初夏的闷热。
橱窗和模特身上的衣服己经换上了轻盈的夏装。
“表姐！”王蕊招呼着。
王蕊的表姐陈莉从柜台后笑着迎出来：“蕊蕊！静静！文文！快进来，外面热吧？”
陈莉烫着时髦玉米须烫发、穿着无袖碎花雪纺衫和七分牛仔裤，人显得十分利落精神。
她的目光落在议文身上，带着熟稔的关切：“文文看着精神多了！就是这手…”
陈莉自然地拉过议文的手看了看指节和虎口的薄茧，“在厂里干活不容易，这大热天的更辛苦吧？姐给你挑身凉快又好看的衣服哈！”
王蕊首奔主题：“姐，任务重大！下周六部队联谊会，给我们文文挑身能‘斩男’的行头！要漂亮、大方、凉快！”
议静在一旁温和补充：“莉姐，挑件适合场合的就行，文文穿着舒服最重要。”
议文站在色彩缤纷的夏装中，身上是简单的棉质T恤和洗白的牛仔裤，的确是与这些衣服不匹配。
陈莉眼光毒辣，迅速锁定目标：“来来来，看这几件，都是刚到的新款，最时兴的！”
她抽出几件：一件湖水绿的及膝连衣裙，料子是轻薄的混纺，有点像仿真丝，垂感很好，领口是简洁的V领，袖口带点小荷叶边。颜色清爽，很适合夏天。
一件米白色的短袖小西装领上衣 + 同色系A字及膝裙套装，上衣是棉麻混纺，透气；裙子是挺括的混纺料。这套显得比较知性、正式一点。
一件宝蓝色的修身连衣裙，料子换成了垂坠感好的薄型混纺，不再是秋冬的毛呢。款式是简洁的无袖收腰款，长度刚好略过膝盖。颜色依然是沉稳亮眼的宝蓝。
王蕊眼睛一亮，首接拿起那件宝蓝色的：“这件！文文，信我，这颜色衬你，绝对显气质！而且这种料子凉快！”
她又拿起湖水绿的：“这件颜色也好看，显白，夏天穿看着就凉快！文文，都试试！”
议静则更关心实际：“莉姐，这料子透气吗？出汗会不会贴身上？还有这价格…”她翻看标签。
陈莉笑道：“静静你放心，这料子好着呢，透气不沾身！价格嘛，老规矩，给你们最低会员价！”
议文被王蕊推进狭小的试衣间。
第一次，议文穿上那件湖水绿连衣裙，走出来时，王蕊和陈莉都说好看，像夏日里的一汪清泉，很衬肤色。
但议静觉得V领略低了一点点，而且风格可能稍显甜美。
议文又换上米白色套装，显得很文静、干练，有种职业感。
王蕊却摇头：“好看是好看，但感觉像去面试，不够有女人味！联谊会嘛，得有点吸引力！”
当议文穿着那件宝蓝色连衣裙走出来时，店里仿佛安静了一瞬。
轻薄的宝蓝色料子如水般贴合她的身形，勾勒出优美的曲线，无袖设计展露出她线条漂亮的肩臂。
颜色沉静深邃，却自带光芒，将她整个人衬得如玉般温润又带着一丝冷艳。
既不过分暴露，又完美展现了她的身材优势，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是它了！”王蕊和陈莉异口同声，眼神里都是惊艳。
议静也看呆了，随即是满满的骄傲和欣慰。她走上前，替议文理了理肩带和腰间的褶皱，轻声赞叹：“真好看，文文。这颜色，这剪裁，太配你了。你，喜欢吗？”
议文看着镜中的自己，宝蓝色像一片宁静而深邃的夏夜晴空，包裹着她。她感到一丝陌生的、属于女性的自信在心底悄然滋生。
“就这件宝蓝色的吧。”议文轻声但肯定地说，目光在镜中与姐姐和蕊姐交汇。
“好眼光！”陈莉赞道。
议静二话不说，掏出她的皮质钱包，拿出三张百元钞：“莉姐，就这件，220，你点点。”
陈莉开好手写单据，盖好章，把裙子小心叠好，装进印着“霓裳”字样的白色硬纸袋，又塞了一条印着抽象几何图案的薄纱小丝巾进去作为赠品。
几个人又是寒暄了一阵，才走出“霓裳”。
王蕊拎着袋子，兴奋地说：“搞定！战袍到手！文文，下周六你就穿着它，配上我送你的护手霜，再擦点那个粉橘色的唇彩，头发梳顺了披着或者挽起来…啧啧，绝对把那些军官迷得找不着北！”
议文提着袋子，新裙子轻若无物，但那份期待和未知的重量却沉甸甸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普通的塑料凉鞋，想着是不是该配双低跟的皮凉鞋？这个念头让她微微一愣——她竟然开始考虑搭配了。
“谢谢蕊姐姐，谢谢姐。”她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涩。
“谢啥！”王蕊塞给她一根刚在小卖部买的、冒着凉气的“绿色心情”雪糕，“记住，女人啊，穿上漂亮裙子，心情都会飞起来！下周好好玩，把过去那些乌云都甩掉！”
议静挽住妹妹的胳膊，看着妹妹在阳光下仿佛焕然一新的脸庞，柔声说：“嗯，夏天来了，我们文文也该…轻装上阵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跳跃在她们身上。
议文咬了一口冰凉清甜的绿豆雪糕，握紧了手中的纸袋。新裙子柔软的触感仿佛透过纸袋传来。
下周六，她会穿着这片深邃的宝蓝，走向一个没有王平的、新的夏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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