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晨雾还在青瓦间游弋。姜小丫己麻利地盛了碗米汤，盘腿坐在门槛上。粗陶碗里的热气裹着谷物香气袅袅升腾，在晨光里凝成朦胧的白雾。她轻轻吹开表面的米油皮，碗里倒映着逐渐亮起的天色。
点点蹲在她膝头，藕节似的小腿晃悠着，豆粒大的黑眼睛紧盯着碗。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香气，粉扑扑的脸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活像闻到腥味的小猫。"点——点——"姜小丫故意拖长音调，指尖轻点小家伙肉乎乎的额头，发间沾着的草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啊！"点点立刻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去够碗，的小嘴张得圆圆的，口水在唇角亮晶晶的。姜小丫灵活地往后一躲，碗里的米汤晃出细碎的波纹："不是'啊'，是'点——点——'"她又示范了一遍，热气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在晨光里划出柔软的弧线。
点点鼓起腮帮子，腮边的婴儿肥跟着颤动，小胸脯一起一伏。她皱着鼻子，努力调动还不太灵活的舌头："嘚...嘚..."模样认真得像是在攻克天大的难题，连睫毛都紧张地微微颤抖。
"差不多啦！"姜小丫眼睛一亮，舀起半勺还冒着热气的米汤。点点立刻抱住勺柄，整个小脸埋了上去，像啃玉米似的"咔哧咔哧"啃起来。米粒沾得满脸都是，有的还粘在睫毛上，随着眨眼轻轻颤动。一滴米汤顺着下巴滑落，在粗布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竹编菜篮子的响动传来，姜婆婆挎着刚摘的青菜路过。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她见状咂了咂嘴，摇头笑道："你当养八哥呢？"话音未落，姜小丫突然提高音量："婆婆早！"
冷不丁的喊声吓得点点一哆嗦，小手本能地松开。半勺米汤顺着衣襟往下淌，在青灰色的粗布上洇出深色的水渍。"婆...噗..."点点学着发音，却用力过猛，一粒米"噗"地喷了出来，正巧落在姜小丫鼻尖。两个丫头顿时笑作一团，惊飞了院角竹篱上歇着的麻雀。
日头升到中天时，菜园里的绿叶都被晒得蔫头耷脑。姜小丫蹲在萝卜垄边，裤腿沾满泥土，手里握着根带叶的小树枝。她在松软的泥土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每划一下，就抖落几片沾在树枝上的草叶："萝——卜——"又指了指地里青翠的萝卜缨，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阳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点点坐在一片巴掌大的南瓜叶上，晃着脚丫啃野莓。深紫色的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把衣襟染成了斑驳的花布。听到声音，她歪着头盯着地上的痕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突然她跳下叶子，肉乎乎的脚尖在土里戳出几个小坑，还兴奋地拍着手，溅起的泥点沾在小腿上。
"这是'点点'写的字吗？"姜小丫忍俊不禁，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果汁，却被灵活地躲开了。
"吃！"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点点的小手精准地指向姜小丫藏在背后的甜瓜。那甜瓜还带着新鲜的藤蔓，翠绿的表皮爬满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姜小丫惊得差点跌坐在地，手里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你会说'吃'了？"声音里满是惊喜，连耳朵都兴奋得发烫。
点点得意地转了个圈，头顶用野花编成的小辫子跟着晃悠。她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脆生生地重复："吃！吃！"边说边踮起脚尖，试图够姜小丫手里的甜瓜，模样像只讨要食物的小雀。
"小馋鬼。"姜小丫笑着掰下一块瓜瓤，忽然灵机一动，把瓜举得高高的："那说'小丫'就给整块。"
点点抱着瓜瓤啃得正欢，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闻言她眨巴眨巴眼，沾着瓜籽的脸颊鼓成小仓鼠："啊丫..."虽然发音含混不清，却成功让姜小丫把甜瓜推了过去。她欢呼一声扑上去，整个小脸都埋进了香甜的瓜瓤里，只露出两只晃来晃去的小脚丫。
夜幕降临时，油灯在木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姜婆婆坐在竹椅上，借着灯光补衣裳。针在破旧的粗布里来回穿梭，"嗒嗒"的缝补声和窗外的虫鸣应和着。姜小丫趴在桌上，和点点玩翻绳游戏。红色的棉线在她指间翻飞，一会儿变成跳动的青蛙，一会儿又成了展翅的蝴蝶。
"手。"姜小丫捏捏点点的小手，掌心还留着白天玩泥巴的淡淡痕迹。
"脚。"又戳戳她的光脚丫，脚心的被逗得发痒，点点咯咯笑着缩起身子，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线团。
"眼睛。"手指虚画过她亮晶晶的眉眼，像划过两颗黑宝石。
点点学得很认真，小嘴一张一合地模仿，偶尔咬到舌头，就皱着小鼻子"哼哼"两声。当姜小丫说到"鼻子"时，她突然被线团的绒毛呛到，"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把桌上的线团吹得滚出老远。线轴骨碌碌转着，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阿嚏！"这声倒是字正腔圆，惊得姜婆婆手里的针都掉了。她弯腰去捡针，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学得最快。"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房间披上一层银纱。点点蜷在棉絮做成的小窝里打哈欠，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姜小丫轻轻拍着她哼起歌谣："点点乖，点点睡..."
"乖..."点点迷迷糊糊地应和，小手攥住姜小丫的一缕头发，仿佛那是最安心的依靠。窗外，萤火虫在夜风里明明灭灭，像散落的星星，和油灯的光晕遥相呼应。姜小丫望着熟睡的点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比往年都要明亮，那些闪烁的微光，是独属于她们的温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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