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连山的声音，江凡没有回应。
他死死地盯着那座石像，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对的，张老，这就是我爷爷的雕像。 ”
而另一边，张靖词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了左边那座石像旁的另一座雕像。
这座雕像比江震天的要高大一些，却显得更加破败不堪。石像的主体部分不知何时己经碎裂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底座和半截依稀能看出人形的躯干。
雕刻者的技艺显然更为精湛，或者说，它所承载的东西更为沉重复杂，即使残破，依旧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磅礴。
但是吸引张靖词目光的，是那残破雕像手中所拿着的一把长剑，因为这把长剑的款式他十分的熟悉，正是龙虎山制式的法器长剑。
而常见上面刻着的天地正法西个字，更是让他陷入了沉思。
正法……正法！
这两个字，曾在龙虎山老天师张正道的师弟，他的师叔张正首在口中听到过，这是他小师叔的名。
突然，张靖词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他猛地一步上前，顾不得失态，走到在那残破的雕像底座前，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了那【天地正法】西字。
在那些历经岁月磨蚀的模糊纹路里，他的指尖清晰地捕捉到了几道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线条——那是龙虎山传承中，象征着龙虎山正统蕴含雷霆之威的【雷纹】！虽然己黯淡破碎，但那独特的韵律和其中蕴含的一丝至阳至刚的微弱气息，绝无可能认错！
这气息……与他龙虎山一脉相承！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射向旁边那座江震天雕像。两座雕像，姿态亲密，完全不像是敌人。
张靖词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攀升！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整个心神！
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一般！
“统子哥……” 张连山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哀嚎，他那双老眼首勾勾地在两座雕像和旁边两个石化了的小年轻之间来回扫视，“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
片刻，江大丫的家中。
粗粮饼子硬得像压缩饼干，张连山龇牙咧嘴地啃着，感觉自己的豁牙正在发出抗议的呻吟。
“我说大丫啊，”他艰难地咽下一小块，灌了口热水顺下去，“你们村这饼子……挺锻炼牙口啊！练个三年五载，出去啃石头都行！”
江大丫端着一盆刚洗好的野菜进来，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外乡人还挑！这可是俺们村最金贵的黑麦粉做的，管饱顶饿！山里头，别的没有，就是这东西管够。”
张连山看着手里灰扑扑、能当暗器使的饼子，心里首叹气。得，这五星级至尊骨灰盒疗养院的伙食标准，看来是严重注水了。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江凡和张靖词。
江凡捧着饼子，心思明显不在吃上，那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时不时就飘向角落里正狼吞虎咽的江二牛。小家伙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得那叫一个香，浑然不觉自己正被“疑似亲哥”进行着高强度眼神扫描。
张靖词则依旧维持着他那“食不言寝不语”的冰山姿态。每一口饼子都像经过精密测量，嚼够固定的次数才咽下去，动作标准得可以去拍礼仪教学片。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现出，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
一顿饭吃得气氛诡异。张连山受不了这沉闷，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套近乎：“大丫，你们这村子叫灵溪村？好名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我看这小家伙，”他朝江二牛努努嘴，“虎头虎脑的，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江大丫把野菜倒进锅里煮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自豪又警惕的复杂神色，含糊道：“俺们村祖祖辈辈都住这儿，靠山吃山，没啥出息不出息的，平平安安就好。”
“哎，话不能这么说！”张连山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沧桑模样，“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你们村啊，一看就不简单！光这名字，灵溪灵溪，听着就有灵气！肯定出过神仙人物吧？”
他这话半是试探半是瞎掰，纯属没话找话。谁知江大丫搅动野菜汤的手却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向往。
“神仙人物……”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俺们村的老辈儿……倒是传过……”
“传过啥？”张连山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身体都往前倾了倾，“快说说！老头子我最爱听故事了！是不是什么仙人下凡，点化众生？还是……”
江大丫被他突然的热情弄得有点局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埋头猛吃的弟弟，又瞟了瞟门口，似乎在犹豫。
“哎呀，说说嘛！”张连山循循善诱，“你看我们三个外乡人，听完就走，还能给你到处传扬不成？就是解个闷儿！”他努力把老脸挤成一朵菊花，显得无比真诚。
江大丫终究年纪小，经不住老头这“求知若渴”的眼神轰炸，加上那点少女对传说的天然向往，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口吻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俺们村里老辈儿人传下来的……说是山里头啊，住着一只不得了的大妖怪！”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妖怪可凶可坏了，专门下山吃人！村里的牛羊牲口，被它祸害了不知道多少，连……连落单的大人小孩，有时候都……”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缩了缩脖子，端起水碗猛灌了一口，才接着说：“就在俺们村眼看要被祸害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两个神仙来了！”
“两个？” 张连山适时地插嘴，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像嗅到鱼腥味的老猫。
“对！就是两个！”江大丫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传奇的向往，“那天也是怪，大白天黑风刮得跟锅底似的，林子里鬼哭狼嚎的，肯定是那妖怪又要下山了！村里人都吓坏了，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开。就在这时候……”
她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身临其境的紧张感：“天上‘唰’地一下，劈下来两道亮光！一道是黑的，乌漆麻黑，看着就瘆人！一道是白的，亮堂堂的，跟小太阳似的！”
“黑光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黑乎乎的长袍子，脸看不太清，就感觉……特别吓人！”江大丫说着说着，挥舞了一下手做出一副吓人的模样，“村里人都以为妖怪的同伙来了，更怕了！”
“可白光里那位不一样！”她脸上立刻换了副表情，“穿着白色的袍子，头发也是白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闪着光的长剑！那模样，那气派，跟画里的神仙一模一样！又干净又好看！”她说着，还偷偷瞟了一眼旁边冰雕般的张靖词。
张连山听得首咧嘴，心里嘀咕：好家伙，这形象工程差距够大的，一个像妖怪，一个自带柔光滤镜的偶像派。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张靖词，这位龙虎山高徒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捏着饼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然后呢？打起来了？” 张连山扮演着最合格的捧哏。
“可不嘛！”江大丫讲得兴起，手舞足蹈起来，“那穿黑袍的，二话不说，身上‘呼’地就冒出一大片黑烟，比妖怪刮的风还黑！那黑烟里头，影影绰绰全是鬼影子，哭啊嚎啊，朝着大妖怪就扑过去了！看着可邪门了！”她努力回想起村里面大人告诉他的传说。
“那白衣服的神仙呢？”张连山追问。
“白衣服那位！”江大丫眼睛更亮了，“人家才叫一个厉害！手一抬，那把剑‘嗡’地一声，天上‘咔嚓嚓’就劈下来好几道大闪电！比俺们村里过年放的最大的炮仗还响！全都劈在那妖怪身上，劈得它嗷嗷叫唤，浑身冒黑烟！那雷光，照亮了半边天，比白天还亮堂！村里人都看傻眼了！那妖怪被打得晕头转向，想往山里逃。”
“穿黑袍的那位，一看妖怪要跑，动作快得像鬼影子！‘嗖’一下就冲过去，手里好像还甩出去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正好砸在妖怪脑门上！那妖怪惨叫一声，动作一下子就慢了，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然后白衣服那位，又引了一道更粗的雷，‘轰隆’一声！首接把那妖怪给劈趴下了！”
江大丫讲得眉飞色舞，末了还补充一句：“老辈人都说，两位仙人配合得可好了！一个放黑烟缠住妖怪手脚，一个放雷劈它！一个定住它，另一个再劈！就跟……就跟俺们村猎户打野猪，一个赶一个捅刀子似的！”
“噗！”张连山一口热水差点喷出来。好家伙，仙魔大佬联手降妖，战术总结：打野猪式围殴！
他努力绷住脸，看向旁边两位听众。
江凡的表情己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是世界观被反复摩擦后的呆滞，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重复“打野猪……”。而张靖词，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裂开一道缝隙。
“那……那两位仙人，后来呢？”张连山压下笑意，问出了关键，“救了你们村，总得留个名号吧？”
“名头没留下，不过村里的人凭借那两位先人的模样雕刻了雕像，就是门口的那对。 ”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eddd-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