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属于粗粮的、还带着点烟火气的味道飘了出来。
“这是……吃的?”云朵眨巴着大眼睛,伸出小手指,轻轻戳了戳那硬邦邦的窝窝头。触感粗糙,还有点温热。
“是……是!干净的!老婆子刚蒸好的!”老妇人连忙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云朵想起了之前山花塞给她的那块“小石头”,又硬又涩。她犹豫了一下,但看着老妇人那充满期盼和敬畏的眼神,龙族幼崽良好的教养让她觉得,拒绝“子民”的“供奉”似乎不太礼貌。
她伸出小手,接过了那个窝窝头。在老妇人如释重负又更加敬畏的目光中,云朵低头,对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张开小嘴,咬了一小口。
“唔……”
几乎是入口的瞬间,云朵那张精致的小脸就痛苦地皱成了一团!粗糙、干涩、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粗粝谷壳的口感,瞬间充斥了她的口腔!这味道……这味道比阿爹天穹殿里最最普通的、用来喂仙鹤的点心还要差一万倍!简首像在啃一块浸了泥水的木头!
出于龙族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云朵强忍着没有立刻吐出来。她小脸憋得通红,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咀嚼着那一小口窝窝头,仿佛在吞咽世界上最难吃的毒药。每一口都伴随着她小眉头痛苦的拧紧。
老妇人看着云朵那痛苦万分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转为惶恐和不安。周婶等人也远远看着,大气不敢出。
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小口,云朵立刻把那窝窝头拿得远远的,小嘴微张,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用带着点委屈和困惑的奶音,小声嘀咕道:“……好难吃……没有阿爹殿里的点心好吃……”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竖起耳朵的村民耳中。
阿爹?殿里?点心?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的敬畏和猜测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层次。这位小祖宗,家里有“殿”?吃的点心?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她果然是天上来的!老妇人更是吓得差点跪下,连声说着“老婆子该死,污了仙女的嘴……”
云朵看着惶恐的老妇人,再看看手里那个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算了,好歹是“子民”的心意。她把窝窝头递给旁边的福宝:“给你吧,福宝。”
福宝愣了一下,看看云朵,又看看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窝窝头,黑亮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脸上全是满足。
这一幕落在远处山花的眼里。她刚背着一小捆枯柴回来,恰好看到云朵皱着眉头啃窝窝头又递给福宝的样子。山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紧。她沉默地放下柴禾,拿起一个破旧的瓦罐,准备去营地边缘那个浑浊的小水洼打点水。
“山花姐姐!”云朵眼尖地看到了她,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手里的瓦罐,“你要做什么呀?打水吗?我也去!”
山花脚步顿住,看着这个浑身发光、一脸天真好奇的小领主,有些无奈。这几天,这位“领主大人”对她干的活计似乎格外感兴趣,从捡柴火到缝补衣服,总要凑过来看,问东问西。
“嗯,打水。”山花简单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她不太习惯和这位身份不明的小祖宗多说话。
“水!我知道水!”云朵兴奋地跟上,“不过这里的水……”她皱着精致的小鼻子,嗅了嗅空气,“味道不好,能量也好弱好弱,像快死掉的线头……”
山花听不懂什么“能量”、“线头”,只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沉默地走到水洼边,用瓦罐舀起浑浊的水。
回去的路上,云朵又发现了新目标。她看到山花在营地边缘的荒地上,弯腰挖着几株灰扑扑、蔫头耷脑的植物。
“山花姐姐,你在挖什么呀?”云朵凑过去,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野菜。”山花言简意赅,用小石片小心地挖出一株叶片呈锯齿状的灰绿色植物,抖掉根上的土,“婆婆丁,能吃,就是苦。”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丛贴着地皮生长的、叶片肥厚些的草,“这是马齿苋,酸酸的,也能吃。”
“哦!野菜!”云朵恍然大悟,随即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她的“龙眼”模式。她凑近那株婆婆丁,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它,小脸上满是认真,仿佛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嗯……这个绿色的叶子,它在吸收……好微弱好微弱的地气,还有一点点……嗯,是阿娘花园那边飘过来的生气!好少好少,像灰尘一样!它自己也好弱,根须里储存的能量……唔,像快要熄灭的小火星,只够维持它不死掉……怪不得味道不好!能量太贫瘠了!”云朵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小手指还煞有介事地指着野菜的不同部位,“你看它的根,扎得好浅,吸收不到深处的水脉能量……还有这片叶子,边缘都枯黄了,说明它转化的生气不够,自身循环快断掉了……”
山花:“……”
她拿着那株刚挖出来的婆婆丁,听着云朵嘴里蹦出的“地气”、“生气”、“能量”、“水脉”、“循环”等等完全听不懂的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只是想告诉这小祖宗哪些草能填肚子,怎么就扯到什么能量快断掉、循环要停止上了?
看着云朵那张极其认真、仿佛在讲解什么天地至理的小脸,山花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只是默默地把野菜放进随身的小破篮子里,决定不再试图解释。跟这位小领主说话,太费脑子了。
夕阳的余晖将靠山村简陋的影子拉得老长。赵老木家的窝棚里,传来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王婆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死死抓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昏暗的光线下,她摊开的掌心赫然有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赵老木慌忙端着一碗浑浊的水凑过去,脸上满是焦灼和无措,“喝口水……顺顺气……”
王婆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灰败的死气,她无力地摇摇头,目光却下意识地、带着无尽的担忧,望向窝棚门口。那里,福宝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云朵之前送他的那朵己经有些蔫了的发光小花,小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安宁。
王婆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和更加剧烈的咳嗽。那咳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暮色西合的靠山村上空,徒劳地撕扯着死寂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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