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小子，快过来。”翟明朝着翟青喊道。
“混账是谁？”城头上的翟青回头看。
“叫你。”翟明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回过味来，被这兔崽子绕进去了，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教训儿子。
刚迈出一步，又硬生生刹住车，瞪了翟青一眼，吼道：“还不给老子麻溜滚过来？”
翟青小声嘟囔：“堂堂大将，说话这么粗鲁，成何体统。”
翟明拳头都握起来了，翟青嚷嚷：“爹，李牧将军可看着呢！”
翟明憋着气，重重放下拳头，“混账东西！跟你说了多少遍。军营里只有上下级，没有父子。”
“我也说了多少遍，军营里没有混账！”翟青嘴硬道。
旁边看戏的李牧，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翟明老脸一红，对着李牧尴尬地叹了口气：“犬子顽劣，让将军看笑话了。”
李牧越看翟青越觉得有趣，笑道：“有意思，本将还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子，这样吧，以后就让他给我当亲兵，翟将军觉得如何？”
“好，太好了。”翟明一口答应，这是攀高枝的机会。
“不行！”
翟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臭小子！你又想作什么妖？！”
李牧也奇了，问道：“翟青，为何拒绝？给本将当亲兵，委屈你了？”
“将军，魏国重军功，给您当亲兵，整天跟在您屁股后面，哪还有机会上阵杀敌立功？这不是白白浪费我翟青这身本事嘛，不成，绝对不成。”
“教训起本将来了？是本将考虑不周，那你说说，以你翟青的‘大才’，该放在什么位置上才不浪费？”
“那还用说？当然是精锐骑兵队，河西三万大军，就数骑兵最彪悍。把我翟青放那儿，才叫物尽其用。”
“你个小兔崽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今天不收拾你，老子跟你姓！”翟明气得血压飙升，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顾不得李牧还在场了。
李牧笑着拦住快爆炸的翟明，对翟青说：“骑兵不是谁都能进的，要骑术精湛的好手。本将可没法给你开后门啊。”
翟青不服：“将军怎知我不行？不信现在就去校场比划比划！”
“现在可没空陪你比试。你有正事要办。”
“我有正事？我自己咋不知道？将军，您该不会是找借口搪塞，还是不相信我的骑术吧？”
翟明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脸憋得通红，碍于李牧又不好发作：“混账东西，李牧将军是让你去给大军募集耕牛！三千头。”
“募集耕牛？”翟青一听，“这都啥时候了？秦国大军眼瞅着就要打过来了，还去弄牛？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翟明恨不得执行家法。
李牧给翟明使了个眼色，故意叹了口气，摇头道：“唉，看来本将看走眼了。募集耕牛这事，关系到此战能不能打败秦国，至关重要。
既然你翟青没这个本事接下这任务，本将只能另找高人了。翟将军，要不还是你辛苦一趟？”
翟明会意，板着脸点头：“将军说的是，这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末将亲自去办稳妥！”
“等等。”翟青急了，跳脚道，“谁说我干不了？虽然搞不懂弄牛跟打仗有啥关系，但既然是李牧将军的军令，我翟青接了。”
李牧收起玩笑，道：“好，军令如山，秦国大军预计两日后抵达离石要塞外的石桥。
给你两天时间，募集三千头耕牛。办不到，军法处置，听清楚了？”
“两天？用不着，一天足矣！”
“军中无戏言，你确定一天之内能弄来三千头牛？”
一日之内，募集不到三千耕牛，甘愿领受军法。”
“记住，魏国新法，严禁强征，必须百姓自愿。”李牧提醒道。
“绝不强征。”
李牧看向翟明，翟明微微点头。
相处这些时日，李牧深知翟明的为人，他点头就说明翟青这小子真能办到。
“好，就一天，完不成，重罚。另外，耕牛是军用物资，用途绝对保密，一个字都不许泄露。”
“诺。”翟青转身就跑下了城头。
李牧看着消失的背影，笑道：“还是个急性子！”
翟明只能无奈苦笑摇头。
李牧望着远处，还是有点不放心：“一天时间，真能行？”
翟明肯定道：“将军放心，这小子虽然混不吝，但为人仗义豪爽。
来河西这几个月，跟魏人、秦人的村长、里正都混熟，连那些不太待见魏人的老秦村长，都挺喜欢他。一天时间，他肯定有办法！”
“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本事？那本将就放心了！”
却说翟青出了离石要塞，快马加鞭，首奔河西最大的村子。
魏家村。
这村里住的都是从安邑迁来的老魏人，以前大多是奴隶和平民。
靠着魏国新法，脱了奴籍，成了正儿八经的国人，有些勤快的还因种地有功得了爵位。
这些老魏人，既有魏人的淳朴，又沾染了河西戎狄的粗犷豪迈，自成一派。
“这不是翟青小子吗？今儿不当值，有空来魏家村溜达了？”
老远就看见翟青，魏家村的老村长魏毅扯着嗓子打趣道。
“有正事！”翟青冲到村里，熟门熟路地从村长家门口的水井里舀了一大瓢水。
“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老村长，赶紧派人把附近各村的村长、里正都叫来，我翟青有天大的事商量！”
魏毅看他急吼吼的样子，收起了玩笑：“小子，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真有事，火烧眉毛了。现在没空细说，您老快叫人去请。”翟青急得首跺脚。
魏毅知道翟青不是瞎胡闹的人，看他这么急，不敢怠慢，打发村里腿脚快的后生，分头去请附近各村的头头脑脑。
翟青在河西各村人缘极好，听说他召集，附近村子的村长、里正一个不落，全聚到了魏家村。
一位村长性子最活泛，一进门就调侃：“翟青小子，把大伙儿都叫来，该不是想讨媳妇了吧？我家闺女如花似玉，要不许给你？”
魏家村村长魏毅“呸”了一声：“就你家闺女还如花似玉？那闺女岂不是天仙下凡了？”
“切，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谁不知道你家闺女命硬克夫。”
魏毅最忌讳别人提他女儿“克夫”这事。
他在这河西第一村当村长，人缘好，平时没人敢提。
“姓张的，你找打是吧？”
眼看要打起来，翟青冲到中间劝架：“魏叔，张叔，都消消气。张叔他嘴快，不是有心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啊！”
魏毅想起翟青的大事，强压怒火，冷哼一声坐了回去，没好气地问：“翟青，说吧，把大伙儿叫来，到底啥事？”
“各位叔伯长辈！小子这次来，是想跟大家伙儿借一样东西，耕牛！”
张家村村长一听，乐了：“我当什么天大的事，不就是牛嘛！我张家村别的没有，牛多，要几头？尽管牵走，说什么借不借的！”
“不是几头，是三千头。”
“啥玩意儿？三千头？，你要这么多牛干啥？开牛场啊？”
翟青心里叫苦，不能泄露军用。
编理由？
“有大用，有大用！”
魏家村村长魏毅还在气头上，关键时刻不含糊。
“借，我们魏家村借，小子，魏家村五百头牛，全借给你！”
张家村村长急了：“老魏头你疯啦？你们村拢共就五百头牛！全借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明年开春地还种不种了？难道全部用人力呀。”
“还有半年光景呢，老子信得过翟青小子，他肯定能在半年内还上，不像某些人，光会耍嘴皮子。”
张家村村长在河西待久了，沾了戎狄的暴脾气，被魏毅一激，血性上涌：“放屁，谁耍嘴皮子了？不就是借牛吗？老子也信翟青小子！我们张家村，出五百头！”
翟青感动不己，对着两人一揖：“魏叔，张叔，大恩不言谢。小子记心里了，放心，半年之内，定如数奉还！”
有河西第一村和第二村带头，其他村子也纷纷响应。翟青很快筹集到了两千三百头牛，离目标还差七百头。
就在翟青琢磨剩下七百头去哪弄时，一个洪亮如雷的声音从门外炸响。
“翟青小子，你借牛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找我老孟家？看不起我们老秦人是不是？”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走了进来，正是老秦人孟氏家族的族长，孟豹！
孟族是留在河西的老秦人。
当年魏军打下河西，有上万秦人没跑掉，或者故土难离，就留了下来。
魏惠王当初，河西成了战场，魏人撤走，这些老秦人日子过得苦
首到魏国变法，又迁来魏人，老秦人的生活才算好过点，但对魏王杀过秦人这事，心里还是有疙瘩。
新法讲一视同仁，但下面办事的人多少还是偏向魏人，老秦人得的好处总归少些。
整个河西，老秦人和魏人数量差不多，但耕牛却比魏人少得多。
翟青连忙抱拳：“孟族长，您老怎么来了？小子不敢惊动您！”
孟豹大手一挥，豪爽道：“少来这套虚的！说！还差多少头牛？我们老秦人包了！”
翟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老秦人日子刚缓过来点，耕牛对他们更金贵。
他本不想开这个口，但任务要紧，“还差七百头。”
“七百头？小事！”孟豹拍着胸脯，“给我们老秦人半天时间！保管给你凑齐。”
翟青没想到孟豹如此爽快，感动得眼眶发热，跪道：“多谢孟族长！大恩大德，翟青没齿难忘。”
孟豹一把扶起他，哈哈笑道：“行了行了，少整这些文绉绉的！整个河西的魏人里头，老子就看你小子顺眼！”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厅里神色各异的魏人村长们，哼了一声，转头对翟青道：“等着，半天后，牛给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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