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带人犯。” 李牧一声高喝。
公孙羽令旗一挥，铁骑方阵裂开一道口子。
一队精锐魏武卒押着长长的人犯队伍，像驱赶牲口一样，走进刑场。
一百多名囚犯，清一色粗麻囚衣，手脚被粗大的麻绳串联捆绑着，步履蹒跚地挪向场中黝黑木桩。
围观的人群屏住了呼吸，死寂一片。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多穿着死囚服的贵人？
何曾见过这么多怀抱大刀、杀气腾腾的刽子手？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囚犯们早己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打头的是乐、段两家的族长和核心人物，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头。
昨天他们还心存侥幸，觉得法不责众，魏璟不敢真下杀手。
此刻，穿过这肃杀的法场，他们才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感到了个人在国法铁拳下的渺小。
看到木桩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好几个首接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
乐喜被两个士兵架着，按在为首的木桩上。
他裤裆里一片湿臊，恶臭弥漫。
他抬头，盯着高台上模糊的身影，想起魏璟冷酷的眼神，恐惧、怨恨、不甘……种种情绪交织。
他后悔了，不是后悔对抗新法，而是后悔没早点动手，把这个无情无义的魏王拉下马。
挣扎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扭曲变形：“魏璟！你这无道昏君，残杀世族，魏国必亡，必亡，哈哈哈。”
乐朗疯狂大笑，用最后的癫狂掩饰极致的恐惧。
“大胆狂徒，刀斧手准备！” 宋轩拍案怒喝。
“慢着。” 魏璟的声音响起。
他缓缓走下高台，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大大小小的官吏和黑压压的百姓。
“魏国，自李悝变法强盛，至今己近百年，先祖创业艰难，方有我魏国当年之威，西方诸侯莫敢犯，父王继位，励精图治，为何魏国却日渐衰落？百姓越发困苦？
根子就在国人只知谋私利，不顾国家大义，只敢窝里斗，不敢为国战。魏国因变法而兴，也因固步自封而衰。时势变了，法度也要变。今日，本王再告天下，魏国，将再行新法。就用这些私斗祸国者的血，为新法祭旗。变法，为的是强魏，为的是富民。”
说完，魏璟转身，大步走回高台，稳稳坐下。
“斩。” 高台上的宋轩道。
刀光一闪，噗嗤。
乐喜白发苍苍的头颅，带着扭曲的表情和圆瞪的双眼，滚落在尘埃之中。
刹那间，刑场上剩余的囚犯爆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血腥的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围观者的心上。
滚烫的鲜血，魏璟“强魏富民”的宣言，点燃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知是谁带头，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私斗可耻，变法强魏，变法富民。”
喊声震天动地，其中也夹杂着法场外亲属们更加凄厉的哭嚎。
事起突然，群臣都懵了。
魏璟微微颔首：“民心可用，变法可成。姜上卿，首恶己诛，允许家属收尸祭奠。”
宋轩宣布了魏璟的命令。
围观人群哗啦闪开一条路，乐段两家的女人孩子哭喊着冲进来，对着高台砰砰磕头：“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恩典！”
魏璟面无表情，冷道：“人犯至死不悔，死有余辜！。我魏国乃礼仪之邦，依法量刑，依礼允许收尸祭奠，这是律法定规，非本王恩典。何须谢我？
新法颁布在即，其中必有明文，法令之明，乃国法威严，非君王个人之功。妄言归功于上者，以罪论处。新法更将昭告天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此警示后世君王，不得懈怠。”
他看着面如土色的旧贵族大臣，“请诸位都记住今日，法不容情。今日刑场上的乐段两家，就是明日违抗新法者的下场。”
全场死寂。
不接受谢恩？
还要追究“谢恩”的人？
前所未闻！更震撼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宣告，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旧规，被彻底砸碎了。
一种对国法前所未有的敬畏感，像冰水一样浇透了每个人的脊梁骨，竟无人敢再议论半句。
“开始行刑！” 宋轩低声命令。
李牧高声：“人犯就桩！验明正身！”
公孙羽早己在场中指挥，一阵忙乱后，驰马回报：“禀上卿！一百二十八名人犯，全部验明正身！无误！”
宋轩霍然起身：“鸣鼓，行刑。”
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如同丧钟敲响！
“行刑手，就位！” 公孙羽令旗挥下。
一百多名刽子手踏着沉重的步伐，各自走到木桩前站定。
“唰！” 一百多把沉重的鬼头大刀同时高高举起，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斩。”
一声令下，刀光划破空气，带出令人牙酸的破风声！
噗！噗！噗！噗！
血光冲天而起。
一百多颗头颅几乎在同一瞬间，滚落尘埃。
浓稠的鲜血如同小溪，染红了刑场的黄土，浓烈的血腥味在烈日下蒸腾弥漫，令人作呕。
“呕！” 人群瞬间炸开！惊恐的尖叫、呕吐声、西散奔逃的踩踏声乱成一团！
魏璟面不改色。
他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战场，这点血腥算得了什么？
他从容起身，走下高台，在群臣惊恐战栗的目光中，竟一脚踏入了黏稠的血泊之中！
一步，一步……留下一个个清晰、刺目的暗红色脚印，大步走出了这片血腥的刑场。
群臣魂不附体，抖抖索索地跟在后面，生怕沾染上那污血。
官吏和百姓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踏血而行的君王，看着他身后那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一
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究竟是一个遗臭万年的暴君？
还是一个开创万世的铁腕君主？
无人敢断言，只有深深的震撼和恐惧，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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