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塔在燃烧。
路明非仰面躺在钢铁废墟里，雨水混着血水灌进鼻腔。他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斜插进肺叶，每次呼吸都像吞刀片。三百米下方，尸守群正在啃食自卫队的装甲车，惨叫声被暴雨稀释成模糊的背景音。
“哥哥，这次真的结束啦。”路鸣泽蹲在他身边，白西装一尘不染。小魔鬼用指尖蘸着他胸口的血，在碎裂的混凝土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路明非想笑，但吐出来的全是血沫。七十二小时前绘梨衣就是死在这个位置，现在轮到他了。真讽刺，他拼命想改变的故事，最后居然连结局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检测到强烈遗憾波动】
【系统〈遗憾补完计划〉激活】
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突然卡进大脑。路明非眼前炸开一片幽蓝色光幕，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
【宿主：路明非（濒死状态）】
【累计遗憾值：9712（历史峰值）】
【可选项：
A.接受死亡（奖励：无痛苦消散）
B.签订契约（代价：存在质量-50%）】
“这…什么…”路明非的视野开始发黑。
路鸣泽突然按住他眼皮：“别急着选啊哥哥。”小魔鬼的声音罕见地紧绷，“你知道‘存在质量’意味着什么吗？减半之后，可能连我都会忘记你。”
路明非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手腕。塔顶传来首升机轰鸣，他听见诺诺在喊他名字，但声音隔着毛玻璃般模糊。
他按下B选项的瞬间，世界像老式电视机被拔掉电源，“啪”地陷入黑暗。
——
粉笔头砸在额头上时，路明非猛地弹了起来。
“路明非！给我滚出去站着！”
粉笔灰在阳光里飘舞，讲台上的地中海老师气得胡子。教室里爆发哄笑，赵孟华回头冲他比中指，陈雯雯抿着嘴低头记笔记。窗外樱花正盛，仕兰中学的校服白得刺眼。
路明非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真实。
【时空锚点：2009年4月7日】
【主线任务：阻止陈雯雯接受赵孟华表白（剩余72小时）】
【代价：遗忘“仕兰中学”全部记忆】
半透明光幕悬浮在视网膜上，路明非抬手去抓，前排的柳淼淼小声骂了句“神经病”。他低头看自己手掌，十六岁的皮肤光滑无茧，没有卡塞尔学院的战术茧，更没有东京塔留下的烧伤。
“我…真的回来了？”
走廊的穿堂风掠过后颈，路明非突然弯腰干呕。无数记忆碎片在颅腔内翻搅：楚子航被奥丁钉死在高架桥上、恺撒抱着诺诺逐渐冷却的尸体、绘梨衣在他怀里变成透明的蝴蝶…这些画面正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撕扯剥离，剧痛让他跪倒在地。
【记忆剥离是正常现象】
系统冷冰冰地解释：【您需要腾出“存储空间”容纳新时间线的数据】
路明非抹掉嘴角的血，突然发现左手小指少了半截——那里本该有个绘梨衣用头发系的结。现在只剩平滑的皮肤，仿佛那场逃亡从未发生。
——
放学后的文学社教室弥漫着油墨味。路明非蹲在柜子前，发现《上海堡垒》的借书卡还在——陈雯雯清秀的字迹下面，他当年用铅笔偷偷写的“路明非”己经被橡皮擦得只剩淡痕。
“你最近很奇怪。”
陈雯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路明非回头时，夕阳正穿过她亚麻色的长发，和记忆里那个雨天重叠。十六岁的暗恋对象抱着《百年孤独》，眼神干净得让他心脏绞痛。
“赵孟华说你要去美国？”她靠在讲台边，“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路明非张嘴想说卡塞尔学院的事，却吐出一串咳嗽。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禁止剧透未来！】猩红的警告条像血管般在视野里跳动。
“可能…突然想看看世界吧。”他盯着自己鞋尖。上辈子这时候他正忙着给文学社做毕业纪念册，熬夜排版到凌晨三点，就为多听陈雯雯说一句“谢谢”。
现在他看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却想起诺诺染血的发梢。原来有些执念早在岁月里风化成沙，只是他固执地不肯松手。
陈雯雯突然凑近：“你眼睛好红。”
路明非仓皇后退撞翻椅子。在女孩错愕的目光中，他落荒而逃。
——
深夜网吧，路明非对着搜索栏发呆。
“卡塞尔学院”的搜索结果全是旅行社广告，“楚子航”这个名字只关联到某篇篮球赛报道。他颤抖着输入“上杉绘梨衣”，弹出来的是日本动漫角色。
【世界线己重置】
系统弹出提示：【当前时间点，蛇岐八家尚未发现“月读命”】
路明非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惹得网管频频侧目。多可笑啊，他拼命想忘记的悲剧，现在居然要拼命记住以防重演。QQ突然跳动，聊天窗口弹出诺诺的骷髅头像——在这个时间点，他们本该还没相识。
“听说你要来卡塞尔？”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阳光下红发女孩骑着哈雷机车，背后是芝加哥火车站。
路明非的指尖悬在键盘上。他想起三峡水底诺诺推开他时的手势，想起北京地铁里她折断的高跟鞋。如果现在切断联系，她是不是就能平安活到毕业？
【警告！关键人物关系变更将引发连锁反应】
【计算显示：若拒绝诺诺，楚子航存活率下降至7%】
路明非重重砸在键盘上。
——
第三天傍晚，路明非蹲在电影院消防通道里。
透过门缝能看到赵孟华捧着玫瑰花走向陈雯雯，文学社众人起哄鼓掌。上辈子这时候他穿着廉价西装站在放映厅角落，像个误入婚礼的小丑。
【任务剩余10分钟】
系统开始倒计时：【建议立即采取行动】
路明非摸出口袋里的美工刀。昨天他偷偷换了赵孟华准备的电影——原版《机器人总动员》被换成《泰坦尼克号》未删减版。当Rose的出现在银幕上时，教导主任的怒吼和陈雯雯的尖叫同时响起。
“这样…就行了吧？”他看着混乱的放映厅喃喃自语。
【任务完成】
【开始剥离“仕兰中学”记忆】
剧痛如高压电击穿天灵盖。路明非蜷缩在垃圾桶旁，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啃食脑髓。他看见自己擦掉陈雯雯课桌上的涂鸦、撕掉偷偷拍她的照片、最后连毕业合照里的脸都模糊成马赛克…
疼痛停止时，手机屏幕亮起。
诺诺发来新消息：“下周接你的飞机上，有个面瘫师兄要见你。”
附图中楚子航正在磨刀，黄金瞳在阴影里微微发亮。
路明非摸了摸空荡荡的心口——他再也想不起陈雯雯的长相了，但某种更沉重的情绪正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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