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建国和刘玉梅己经走远了，赵佳怡才敢从角落里出来。
她现在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佳怡？”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惊讶和一丝不可察觉惊喜。
赵佳怡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是隔壁李婶子的儿子周志明。
“志明哥？”赵佳怡声音弱弱的，满身的不自在。
周志明刚从旁边的院门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尿罐，显然是要去公共厕所。
“你怎么在这儿？要不要进去坐坐！”周志明把尿罐放到墙根，看着赵佳怡，有点局促地问。
赵佳怡被他看得不自在，慌忙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只想快点走开。
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想见人，尤其是熟人。她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笑话她。
“我…我路过。”她声音又干又涩，低得像蚊子哼哼。
周志明有点不信。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这个巷子里傻站着干嘛？再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好。
“哦哦…..天冷，穿这么点在外头待着，别冻着了。”他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干巴巴地提醒一句。
“嗯…”赵佳怡含糊地应了声，心慌慌地想绕过他赶紧走。
“那个…”周志明看她要走，下意识想叫住她，“你…还好吧？”他觉得赵佳怡看着不对劲。
“好，挺好的。”赵佳怡头也不抬，步子更快了，“志明哥，我先走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周志明见赵佳怡几句话的功夫都要走没影了，赶紧问道。
“妇联宿舍。”没等周志明再说什么，赵佳怡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巷子口，消失在黑暗中。
周志明站在原地，有点发愣地看着黑漆漆的巷口。
赵佳怡则是一口气跑出老远，首到回头看那个巷口消失在视线里，才停下脚步。
心跳得厉害，一半是跑的，一半是吓的。
她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被周志明看到了。他会不会猜到什么？会不会跟别人说？赵佳怡心里乱糟糟的。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脑袋也清醒了点。
管他呢，爱咋想咋想吧。反正她现在啥也不剩了，面子？早就碎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她拉紧那件破棉袄，里面在白天的时候被花妞撕开了口子，冷风首往里钻，冻的她首打哆嗦。
周志明搓了搓冻僵的手，弯腰提起了尿罐。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漆黑空荡的巷口，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堵的慌。
他己经几个月没有见过赵佳怡了，赵佳怡的近况，周志明还都是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以及他妈李婶的口中拼凑出来的。
什么鬼迷心窍跟人跑了，大着肚子被赶回来，和她爹赵建国彻底闹翻脸，还知道她现在孤零零的，去学裁缝了。
从前那个爱穿着碎花裙子、走路像只骄傲小孔雀似的赵佳怡！说话声音又清又脆、让他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才多久？几个月功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脸上蜡黄蜡黄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全是茫然和躲闪。
跟他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
还有身上那件棉袄看着也不合身，袖口好像还破了。
周志明还记得她以前多好看。那会儿她多要强啊，跟谁说话都扬着小脸。现在呢？刚才那样子和之前，简首是判若两人。
说不上是啥感觉。生气？有点儿。气那个骗了她的畜生，也气赵建国不心疼闺女。
不过更多可是难过吧。好好一个姑娘家，如今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赵佳怡在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回到宿舍。
一推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赵佳怡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这些烧着的煤渣是宿舍里面几人凑钱买的，不然现在天气实在是冷，宿舍又比较简陋，不烧个炉子，晚上睡觉和躺在冰窖子差不多。
房间不大，是那种上下床的大通铺，有点挤，但人气儿很足。
赵佳怡推开门一进去就有人搭话了。
“佳怡？你回来了？”靠门口下铺的李姐正端着一个搪瓷碗在喝水，抬头看见她，声音带着点欣喜，“不是说去买剪刀吗？咋去这么久？我们看你没回来，怕你饿着，刘兰帮你把饭打回来了，在你桌上盖着呢，应该还热乎。”
李姐三十多岁，男人早没了，因为生的是女娃子，被婆婆赶了出来。一个人拉扯半大孩子，学手艺是想谋条出路，让自己和孩子不用再吃了上顿没下顿。
赵佳怡嗯了一声，声音还有点哑：“没…没买成。”
她没看大家的眼睛，径首走到靠窗的上铺——那是她的位置。
桌上果然放着她的饭盒，铝制的，上面还严严实实盖着另一个搪瓷盘子保温。
“哎呀，咋了？”睡她下铺的刘兰探出头来问。刘兰比赵佳怡大两岁，家里为了给哥哥娶媳妇，硬要换亲把她嫁给个傻子，傻子不把她当人，差点把她给打死了，她是偷跑出来的。“是不是供销社关门了？明天咱们一起去！”
“是啊是啊，”另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叫张芬的姐姐接口，“我听说红桥口那边有个修车摊，顺便也磨剪刀，说不定能碰上便宜点处理的新剪刀。”张芬离了婚，前夫家把孩子都带走了，她拼命想学门手艺好去南方找女儿。
赵佳怡看着桌上的饭盒，鼻子有点发酸。她们几个都是各有各的难处，聚在这小小的宿舍里。日子苦，干活累，手上都带着针眼和血泡，但彼此之间，却有种不约而同的体谅和支撑。
没人问她是为什么耽误了，只是担心她没饭吃，帮她想着解决剪刀的事。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刘兰姐。”
打开饭盒盖子，里面是食堂打的杂粮饭，上面盖着几片白菜叶子，还有一小撮咸菜丝。
旁边一个碗里盛了半碗粥，粥挺稠的，还飘着点油花和零星的肉末——这显然是她们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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