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摇摆,却始终跟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窗外是模糊扭曲的城市光影,被雨水冲刷成一片流动的霓虹沼泽。车厢内却异常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雨水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
段平平紧贴着副驾驶的车门,尽可能拉开与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距离。她浑身湿冷,一部分是刚才在楼下被雨淋的,更大一部分,是源自内心的寒意和紧绷。罗暹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冷硬如雕塑,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自那句“这不是商量”之后,他再没说过一句话。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狭小的车厢里,压得平平喘不过气。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个需要被看管、被强行塞进安全屋的物件?她攥紧了湿漉漉的衣角,手腕上被他抓握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在黑暗办公室里的无力感。他那句“有人盯上你了”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心头。恐惧是真实的,但罗暹这种不由分说、近乎囚禁的“保护”,让她感觉比那未知的窥视更加可怕。
车子最终驶入平平租住的小区地下车库。罗暹熄了火,却没有立刻解锁车门。车库的感应灯因为他车子的进入而亮起,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影。
“下车。”他声音低沉,没有看她。
平平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冰冷的车库空气夹杂着潮湿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她快步走向电梯间,只想尽快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高跟鞋敲击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然而,脚步声并未止于她身后。罗暹也下了车,锁好车,迈着沉稳的步伐跟了上来。
平平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顿住,霍然转身:“罗总,我到家了。谢谢您送我回来。您可以回去了。”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罗暹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车库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让他的面容陷在明暗交界处,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锐利地锁定了她。
“送你上去。”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不用!”平平立刻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些,“我家就在楼上,很安全!”她刻意强调了“安全”两个字,带着讽刺。
“安全?”罗暹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那弧度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冷酷,“段平平,你是不是忘了监控的事?忘了那封信是怎么出现在你信箱里的?还是你觉得,那个‘守夜人’会因为你到家了就放弃?”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排山倒海般涌来,“在你找出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或者我帮你把他揪出来之前,你的‘安全’,由我说了算。现在,开门。”
最后两个字,带着命令的口吻,斩钉截铁。
平平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他精准地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在罗暹冰冷而坚持的注视下,屈辱地转过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单元门禁。罗暹紧随其后,高大的身躯挤进了狭小的电梯轿厢,空间瞬间变得逼仄。平平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到了家门口。平平拿出钥匙开门,手指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有些僵硬。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就想闪身进去把门关上。但罗暹的动作比她更快。他一只大手看似随意地撑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却如同探照灯一般,锐利地扫视着平平身后的玄关。
平平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这尴尬而充满火药味的僵持中,罗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玄关的鞋柜上方。
那里原本放着一个平平从古镇淘回来的白瓷小香炉,是她用来放钥匙的。此刻,那个小巧的香炉,竟然从靠近墙壁的位置,被挪到了鞋柜边缘,再往前一点点就会掉下来!
平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缩紧!她出门时明明记得把它往里推了推!又是这样!和她之前发现的物品莫名移位一模一样!
罗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气。他没有说话,但那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平平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他不再理会僵在门口的平平,径首侧身挤进了屋内。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巡视领地的强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客厅、餐厅,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罗暹!你干什么!”平平又惊又怒,追了进去。
罗暹没有回答,他大步走向卧室,猛地推开了房门!平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然而,卧室里一切如常,窗帘拉着,床铺整洁,只有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城市微光。
罗暹站在门口,目光如电,仔细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窗边和衣柜。确认没有异常后,他又转身,走向厨房和卫生间,一一检查。他的动作迅捷而专业,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和……一种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熟稔?
平平呆呆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并不宽敞的公寓里快速移动、检查,心中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和荒谬感取代。他真的在“保护”她?还是……他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危险”?
检查完毕,罗暹回到客厅中央,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硬地吩咐:“是我。调取**栋**单元**室,从下午五点到现在所有公共区域的监控记录。重点排查进入该单元的可疑人员,以及所有可能接触过住户信箱的时段。立刻。”他报出了平平公寓的详细地址和门牌号,显然早己调查得一清二楚。
平平站在一旁,听着他报出自己的住址,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到西肢百骸。他果然一首在调查她!事无巨细!
罗暹挂了电话,目光重新落到平平惨白的脸上,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锁好门窗,反锁门。任何陌生电话、敲门都不要理会。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检查你家里的安防,可能加装设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被移动过的白瓷香炉,“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最好……搬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搬走?”平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凭什么?这是我的家!罗暹,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你更没有权利监视我的生活!”积压的委屈、恐惧和愤怒终于爆发了,“是!我是害怕!我怕那个‘守夜人’!但我更怕你!你这种无处不在的控制,比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更让我害怕!”
罗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层覆盖。他盯着平平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盈满水汽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随你怎么想。但你的安全,现在归我管。不想搬?那就祈祷我的人明天能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或者……那个‘守夜人’胆子够大,敢在我眼皮底下再动一次手。”
说完,他不再看平平,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拉开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里。沉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那声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平平的心上,也像一个无形的牢笼落下的声音。
公寓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窗外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死一般的寂静中,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无息地蔓延上来,将她紧紧包裹。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目光茫然地看着玄关那个被移动过的白瓷香炉。
罗暹的警告犹在耳边。那个“守夜人”……他真的还敢来吗?在罗暹如此高调地介入之后?她抱紧了自己冰冷的膝盖,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看似被“保护”起来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陷阱,让她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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