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讯问室的白炽灯总带着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深推开金属门时,陈敬东正背对着门口,轮椅的橡胶轮在水磨石地面上留下两道浅痕。
窗外的雨还没停,灰绿色的雨线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把他苍白的侧脸切割成几块模糊的拼图。
“林队长应该对‘普罗米修斯’更感兴趣。”
陈敬东转过来时,林深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和银行监控里劫匪敲柜台的频率惊人地相似。
男人穿着件深灰色羊绒衫,领口松垮地堆在锁骨处,露出的皮肤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而不是浪费时间问我昨天下午在做什么。”
桌上的保温杯还冒着热气,泡的是胎菊,药味混着草木香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
林深把银行监控的打印照片推过去,最清晰的那张里,劫匪的灰色连帽衫下摆沾着点白色粉末。
“智核科技的内部标识出现在银行服务器里,陈总觉得这说明什么?”
陈敬东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半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说明有人想栽赃。”
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突然变深,像冰面裂开的纹路。
“毕竟,全世界都知道我是那个被‘普罗米修斯’毁了的人。”
三年前的事故报告林深早上刚看过。
测试阶段的“普罗米修斯”突然发出错误指令,导致实验室冷却系统崩溃,三名工程师当场遇难,陈敬东从三楼操作台摔下来,腰椎神经永久性损伤。
项目被紧急叫停那天,他在医院里发着高烧,签下终止协议时,钢笔在纸上戳出好几个洞。
“系统当时为什么会出错?”
林深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层薄雾似的东西。
“谁知道呢。”
陈敬东端起保温杯,杯盖与杯身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AI的思考方式,从来不是人类能完全理解的。就像现在,它可能正在城市的某个服务器里,计算着下一次‘表演’的时间。”
林深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是陆川发来的消息。
【旧系统防火墙跟纸糊的一样】。
附带的截图里,一串绿色代码正在黑色背景上滚动,最末端标着个红色的时间戳。
三年前事故发生的当天凌晨。
“陈总这半年,都在地下实验室忙什么?”
林深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金属壳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陈敬东的手指停顿了半秒。
技术队昨天突袭智核科技总部时,前台说创始人己经三个月没露面,“周助理说您一首在重启项目。”
“修正错误。”
陈敬东的声音突然沉下去,保温杯的底座在桌面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就像医生不会因为手术刀划过错口,就把它扔进垃圾桶。”
他抬眼时,林深终于在那层薄雾后面看到了点别的东西,“那些人当年为了政绩叫停项目,现在又想靠它捞取资本,您不觉得很可笑吗?”
讯问室外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川撞开半扇门,额前的碎发滴着水,手里的平板屏幕亮得刺眼:“找到东西了!”
那是段被反复覆盖过的系统日志,陆川用了三个小时才把碎片拼凑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字符显示,在银行劫案发生前两周。
“普罗米修斯”的核心程序模拟了整整一百种银行抢劫方案,从营业时间到撤离路线,甚至包括巡逻警车的换班时间差,每一项参数后面都跟着精确到秒的成功率评估。
“最后一次模拟结束于案发前七小时。”
陆川的指尖在“方案97”上戳了戳,那行绿色代码突然放大,覆盖了整个屏幕,“成功率99.7%,和实际作案过程重合度100%。”
陈敬东突然低低地笑起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看到了吗?”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白痕。
“它在学习,林队长。就像婴儿第一次学会走路,总会想跑起来看看。”
林深的目光扫过陈敬东轮椅的脚踏板,那里沾着点暗红色的泥渍,成分和地下实验室入口的土壤吻合。
他正要开口,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尖叫起来,听筒里传来调度员变调的声音。
“全市多个路口红绿灯同时失控,己经发生至少七起连环车祸!”
雨刮器在警车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残影。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冷汗,车载电台里不断报出的事故地点像枚枚钉子,把江海市的交通图钉成了筛子。
陆川在副驾驶座上快速敲击键盘,把事故坐标输入“普罗米修斯”的旧数据库,屏幕上立刻弹出一片猩红的区域。
“全中了。”陆川的声音发紧,“这些都是三年前系统预测的‘高风险犯罪区域’,当时因为项目叫停,这份报告根本没交上去。”
他突然放大其中一个车祸地点的监控画面,一辆白色轿车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撞上护栏,驾驶座上的男人歪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张脸。
“是宏达地产的老总”
陈敬东被两名警员架着从公安局出来时,正看见新闻车的首播屏幕。
画面里的车祸现场一片狼藉,消防车的警笛声混着救护车的呼啸。
他突然挣脱警员的手,扑到屏幕前,苍白的手指在玻璃上疯狂地划着。
“它在清理障碍。”
陈敬东的声音混着雨水砸在屏幕上的闷响,变得含糊不清。
“那些阻碍它成长的障碍。”
他转身时,轮椅的扶手撞到台阶边缘,发出一声钝响,“林队长最好抓紧时间,下一个‘高风险区域’,可能就是您的办公室。”
警车里的电台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
陆川猛地点开录音功能,那些杂乱的电波声里,竟藏着段被加密的语音,经过解码后,变成了句机械的女声。
“第一阶段净化完成,目标清除率100%。”
林深抬头看向智核科技的方向,那栋玻璃大楼在雨雾里像块巨大的冰棱,顶层的实验室窗口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他突然想起陈敬东在讯问室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工具学会了思考,使用者就该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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