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湾的海水是墨黑色的，浪头拍在礁石上，碎成带着咸味的飞沫。
林深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海风吹得他夹克衫猎猎作响，手里把玩着个仿古铜印。
这是他们伪装成走私商的信物，印文刻着“海通”两个字，是周正账本里反复出现的代号。
“还有半小时靠岸。”
陆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国际刑警那边确认，黑礁湾的码头管理员收了‘魅影’的钱，今晚的巡逻会比平时晚半小时。”
林深“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甲板上的集装箱。
他们带的“货”是三箱仿制的明清瓷器，沈砚秋的徒弟手艺确实好，连胎土里的杂质都仿得惟妙惟肖，足够应付初步检查。
但真正的目的，是找到那半张航海图的另一半，还有藏在黑礁湾的“魅影”据点。
“沈砚秋那边有消息吗？”他问。
自仓库那次后，沈砚秋就被安排在秘密据点休养，麻醉剂的劲儿过了，但精神一首不太稳定。
嘴里总念叨着“师父”和“航线”。
“还在睡，”小张的声音透着担忧，“苏医生说他可能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醒来后最好别马上提案子的事。”
林深没再问，指尖在铜印的边缘。
周正死前透露的接头暗号“玫瑰不开，兽首不还”在他脑子里盘旋。
这暗号到底指什么？是交易的信物，还是某个特定的时间点？
货轮靠岸时，黑礁湾的码头笼罩在浓雾里。
吊机的影子在雾中若隐若现。
几个穿工装的男人守在栈桥边，为首的留着络腮胡，手里把玩着个金属打火机。
“是‘海通’的人？”络腮胡开口，口音里带着浓重的东南亚腔调。
林深点头，亮出铜印：“货在三号舱，验完货再谈价钱。”
络腮胡眯起眼，没接铜印，反而朝身后招了招手。
浓雾里走出个女人，穿件靛蓝色旗袍，手里拎着个描金漆盒，高跟鞋踩在栈桥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清女人脸的瞬间，林深的瞳孔缩了一下。
是白玲，沈砚秋的师妹，那个在工作室照片里站在沈砚秋身后的姑娘。
只是照片里的她扎着马尾，穿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眼前这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警官远道而来，辛苦了。”
白玲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划过漆盒的纹路，“我师兄说，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
她打开漆盒的瞬间，林深的呼吸漏了一拍。
盒子里铺着红丝绒，唐镶金兽首玛瑙杯静静躺在里面，兽首的琥珀色眼睛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杯身的缠枝纹清晰可见。
是正品。
“东西可以给你，”白玲合上盒子，笑容突然变冷，“但我要见一个人。”
“谁？”
“警局内部的人。”
白玲的目光扫过林深身后的警员。
“‘魅影’说，必须确认是自己人才肯交货。”
林深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深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枪，“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别装了。”
白玲突然提高声音，“周正都招了，你们想端掉黑礁湾的中转站！但你们不知道，这里的水比你们想象的深”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划破浓雾。
白玲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旗袍的前襟绽开一朵血花。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然后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林深身后的浓雾，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快趴下！”林深扑过去，将白玲按在地上。
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货轮的栏杆上，迸出火花。
“在那边！”小张指向浓雾深处的吊机，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警员们立刻开枪还击，子弹在雾中织成一张火网。
混乱中，白玲突然抓住林深的手，将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口袋。
“兽首里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血沫从嘴角涌出来，“病毒样本……”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枪声里时，白玲的手垂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追！”林深吼了一声，警员们立刻朝吊机的方向追去。
他站起身，摸出白玲塞给他的东西。
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朵极小的玫瑰。
林深突然注意到白玲旗袍的开衩处露出块青紫色的瘀伤，形状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她也是被逼的？
“林队，发现这个！”一个警员在吊机下喊道。
林深跑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个狙击枪的弹壳，旁边还有半截烟蒂。
烟蒂的牌子和周正抽的一模一样。
是国内某个小众品牌的香烟，在东南亚很难买到。
是警局的人干的。
林深捏紧弹壳，指节泛白。
那个内鬼，果然跟到了黑礁湾。
“立刻撤退！”林深下令，“通知国际刑警封锁港口，搜查所有可疑船只！”
带着白玲的尸体和那枚U盘离开黑礁湾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陆川，解码U盘。”他对着耳机说，“越快越好。”
“正在解，”陆川的声音带着急意，“这玩意儿加密级别很高，像是军方用的算法……等等，解开了！是交易记录！”
陆川的声音突然拔高：“‘魅影’和一家生物公司的交易，买家是……智核科技！”
智核科技。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家公司他有印象，是做基因工程研究的，半年前因为涉及非法实验被查过，后来不了了之。
他们要病毒样本做什么？
“交易内容是什么？”
“不清楚，”陆川的声音透着困惑，“只记录了时间和地点，最近的一次就在三天后，江海市郊区的废弃工厂。还有……”
他顿了顿，“收款账户的户主，是个化名，但转账记录显示，这个账户和那个死去的富豪高明有资金往来。”
高明。
货轮驶离黑礁湾。
白玲的尸体被盖着白布，放在甲板的角落，风吹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她手腕上的红绳和沈砚秋工作室照片里那条一模一样。
他掏出手机，翻出沈砚秋徒弟发的照片。
照片里，沈砚秋、白玲和老顾站在工作室门口，老顾手里拿着修复好的青铜鼎，沈砚秋和白玲笑得一脸灿烂。
“林队，有艘快艇跟上来了！”瞭望员突然喊道。
林深冲到船舷边，只见一艘黑色快艇在浪里穿梭，速度极快，艇上的人戴着黑色头套，手里举着枪。
“是‘魅影’的追兵！”小张喊道，“他们要抢回兽首！”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船舷上，溅起无数木屑。
林深扑倒在甲板上，怀里紧紧揣着那个描金漆盒。
快艇越来越近，林深能看清对方头套下的眼睛，冰冷得像黑礁湾的海水。
他摸出枪，对着快艇的引擎开了一枪。
马达发出刺耳的怪响，快艇的速度慢了下来。
“加速离开！”林深对着船长喊道。
货轮轰鸣着加速，将快艇甩在身后。
林深靠在船舷上，喘着粗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沈砚秋醒了，一首在喊白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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