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技术科的空调坏了，湿热的空气裹着电子设备的焦味扑面而来。
陆川的指尖在顾明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加密文件夹"替身计划"的最后一层防火墙终于崩溃。
弹出的文档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
"秦风，男，24岁，死亡时间2019年10月13日。"
林深念着屏幕上的文字，喉结在干燥的空气里滚动。
"死因：失血性休克。尸体处理方式：焚烧。"
文档附带的照片里，焚烧炉的铁门半开着，灰烬中露出半块凤纹玉坠。
陆川放大文档里的银行转账记录，秦峰在案发第二天向城郊的废弃砖窑场转账五十万。
"这是处理尸体的费用。"
他调出砖窑场的卫星图，"三年前十月十西日，这里有过异常高温记录。"
苏晚的目光落在"替身人选"附件上，流浪汉赵强的档案照旁边，贴着张秦风二十岁时的证件照。
两张脸的颧骨高度、眉骨弧度几乎重合，只是赵强的左耳后多了颗红痣。
"整容手术记录显示，"
她指着文档里的术前术后对比图，"医生刻意保留了这颗痣，像是故意留的标记。"
林深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突然指向文档末尾的行为规范表。
"每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接受'镜像认知训练'。"
他想起精神病院护士的话，"顾明根本不是在治疗他，是在给秦峰培养一个完美的'影子'。"
陆川的打印机吐出替身的逃脱记录。
半年前六月十三日，精神病院的监控拍到个穿病号服的人影翻墙而出，左肩微沉的姿势和仓库监控里的神秘人完全一致。
"他逃出去后，第一时间去了钟表厂仓库。"
他调出交通监控截图，"这是他当时的样子，脸上的痣还在。"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林深盯着屏幕上秦风的死亡证明。
签名处的钢笔字迹和秦峰工作室便签上的收笔弯钩，角度误差不超过三度。
替身的藏身地在旧城区的筒子楼，林深踹开302室的木门时，焦糊的气味混杂着松节油的气息涌出来。
墙壁被熏成炭黑色，地板上的画具烧得只剩金属骨架，最里面的房间里，具蜷缩的焦尸趴在画架旁，碳化的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
"DNA初步比对，与赵强的牙科记录一致。"
陆川戴着防毒面具，声音在过滤棉后显得沉闷。
"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死因是吸入性窒息，但气管里有煤油残留，是被人纵火杀害的。"
林深的目光扫过焦尸的左手腕，那里有圈浅色的皮肤，与周围的炭黑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戴过手表？"
"不是手表。"
苏晚用镊子拨开焦尸的手指，"是硅胶手环，残留的碎片里有仓库的铁锈成分。"
她突然指向焦尸的牙齿，"填充物是复合树脂，而赵强的整容档案里写着，他装的是二氧化锆烤瓷牙。"
陆川的紫外线灯照向焦黑的桌面，枚清晰的指纹在蓝光下显现。
环形指纹的边缘有处缺损，与秦峰食指上的旧伤完全吻合。
"凶器是煤油灯，灯座上只有秦峰的指纹。"
他将证物袋举到光线下，"还有这个，在废墟里找到的。"
那是半块龙纹玉坠，断裂处的齿痕与秦峰工作室保险柜里的凤纹玉坠完全咬合。
林深想起秦家母亲的遗嘱，双胞胎各持半块玉坠，合在一起才能继承遗产。
"秦峰杀他，是为了这半块玉？"
苏晚突然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焦尸耳后的皮肤。
炭黑剥落处，露出片淡粉色的新肉："这里的痣不见了。"
她用酒精棉擦拭，皮肤下没有任何色素沉淀。
"根本不是天生的痣，是用纹身颜料点的。"
筒子楼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三点十五分的钟声震得烧焦的画框簌簌作响。
林深看着墙上未被烧毁的画稿残片，上面用荧光颜料画着仓库的平面图，红笔圈出的暗格位置，与顾明书房素描上的标记完全一致。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秦峰的脸，他穿着号服，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
林深推开门时，他正用指甲抠着桌面的木纹，动作和火灾现场焦尸握笔的姿势惊人地相似。
"人是我杀的。"
秦峰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烟熏过。
"秦风、赵强、周丽、顾明...都是我杀的。"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三年前我杀了秦风，怕事情败露找了替身，半年前他逃了，我只能...只能再杀了他。"
林深将玉坠的照片推过去："杀替身是为了这半块玉？"
"是。"
秦峰的喉结动了动，"他拿着玉坠威胁我，要平分遗产。"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周丽帮他藏画，顾明帮他做假证，他们都该死！"
陆川这时推门进来，证物袋在手里晃出冷光："秦先生，您说案发时没去过仓库，但您的指甲缝里有仓库特有的红锈。"
他调出成分分析报告，"这种氧化铁含量的锈迹，只有钟表厂仓库的铁笼栏杆上有。"
秦峰的手指猛地停住，指节泛白："我...我可能记错了。"
苏晚的视频通话突然打进来，屏幕上是焦尸的牙齿X光片："林队，焦尸的臼齿填充物是十年前做的，而秦峰的牙科记录显示，他三年前才补过牙。"
她切换到对比图，"这根本不是替身，是真正的秦峰！"
审讯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林深看着对面男人耳后的皮肤，那里有片极淡的色素沉淀，形状与赵强那颗红痣完全吻合。
"你左肩的旧伤，是怎么来的？"他突然问。
秦峰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捂住左肩："小时候...摔的。"
"不对。"
林深前倾身体，目光像手术刀般剖开对方的伪装，"赵强的档案里写着，他的左肩是被卡车撞过的，神经损伤导致肌肉萎缩，所以走路才会左肩微沉。"
他指着单向玻璃里的倒影，"而真正的秦峰，走路从来不会晃肩。"
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指甲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钟表厂仓库的暗格藏在《三重影》真迹后面，林深移开画框时，金属滑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暗格里的铁皮箱上了三把锁，陆川用液压钳剪开时，锁芯弹出来的瞬间，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涌了出来。
箱子里没有尸体，只有叠用油布包裹的画稿。
最上面的素描画着双胞胎在画室打架，穿蓝衣服的男孩抢过另一个的调色刀，刀尖却对着自己的胸口。
画角的签名是"秦风"，但收笔时的弯钩角度，和审讯室里那个"秦峰"抠桌面的指节角度完全一致。
"这是替身画的。"
林深拂去画稿上的灰尘，下面的油画让他瞳孔骤缩。
画面里，替身穿着秦峰的黑色风衣，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画妆，镜中的倒影却长着秦风的脸。
苏晚正用试纸检测铁皮箱里的残留物，白色的试纸立刻变成了紫色："是氟哌啶醇，但剂量比仓库画具里的低很多。"
她指着画稿边缘的污渍，"还有甘油三酯的成分，是长期服用安眠药留下的。"
陆川的紫外线灯扫过画稿背面，行荧光字在黑暗中亮起："六月十三，我自由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替身的就诊记录，"他逃出去后，去药店买过大量的维生素B12，说是治疗神经损伤——这正是赵强左肩旧伤需要的药。"
林深的目光落在铁皮箱最底层的录音笔上，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替身嘶哑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
"秦峰以为我是他的影子...但影子也能杀死主人。顾明给我的药，我早就换成了维生素...那些镜像幻觉，都是我装的..."
技术科的证物室里，林深盯着从火灾现场带回的镜子残片。
镜片被烧得布满裂纹，但残存的部分仍能映出人影。
他将两半玉坠拼在一起，龙凤图案的正中央，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审讯室里那个"秦峰"耳后的淡粉色印记。
"他故意留着这颗痣的痕迹。"
陆川调出整容医院的监控，"手术时他要求医生用可降解颜料，半年后会自行消退。"
他突然指向监控里的一个细节，"你看，给替身主刀的医生，口罩下的疤痕形状，和顾明左手腕的勒痕完全吻合。"
苏晚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焦尸的最终鉴定报告："DNA与秦峰的一致，但染色体端粒长度比同龄男性短很多。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符合秦峰的生活习惯，而替身赵强的体检报告显示他体质很好。"
她将报告拍在桌上，"这具焦尸，就是真正的秦峰。"
"他不仅要杀秦峰，"林深的声音在寂静的证物室里格外清晰，"还要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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