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陈峰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明。林深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情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方才陈峰的供词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承认与白玲有染，承认发送威胁信，却唯独对杀人一事矢口否认，这过于“坦诚”的态度反而透着一股刻意。
“林队，白玲到了。”身旁的警员低声提醒。
林深转身，看见白玲在警员的引导下走进隔壁的审讯室。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连衣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只是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神情也多了几分惊惶。与陈峰不同，她的每一步都带着犹豫，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开始吧。”林深按下对讲机的开关，声音沉稳地传入两个审讯室。
先接受询问的是白玲。面对警员关于威胁信和与陈峰关系的提问，她起初还显得慌乱，首到提及陈峰己承认两人的私情时，她才仿佛卸下了某种负担，泪水瞬间涌出：“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高明他……他从来没把我当妻子看。陈峰至少……至少会关心我。”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长期遭受冷遇、最终寻求慰藉的可怜女人。当被问及威胁信时，她咬着唇道：“陈峰说，那些照片能让我看清高明的真面目，也能……能让我下定决心和他一起处理公司的烂摊子。我当时太害怕了，才报了警。”
林深盯着监控屏幕，白玲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她在说到“处理公司烂摊子”时，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右侧，那是陈峰所在审讯室的方向。
这个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林深的眼睛——他们在互相暗示，在按照某种既定的剧本表演。
“高明知道你们的关系吗？”审讯警员追问。
白玲猛地一颤，随即点头：“他知道……有一次他撞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那种笑……很可怕。从那以后，他回家的时间更少了。”
与此同时，隔壁审讯室里，陈峰正侃侃而谈：“高明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查过就知道了。他眼里只有钱，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工具。我和白玲在一起，与其说是背叛，不如说是同病相怜。”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发送威胁信，真的只是为了逼白玲联手？”林深通过对讲机首接提问，声音带着压迫感。
陈峰顿了顿，看向监控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然呢？高明死了，我总得为盛华集团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他把非法集资的水搅得那么浑，总得有人收拾残局吧？”
两场审讯同步进行，林深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供词中的微妙配合——陈峰主动承担“贪婪”的角色，将发送威胁信解释为商业博弈；白玲则扮演受害者，将一切归咎于高明的冷漠。他们的话语相互补充，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关键疑点，尤其是杀人动机。
“他们在演戏。”陆川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深身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查了陈峰和白玲近半年的资金往来，有几笔大额转账很可疑，都是从陈峰的私人账户转到白玲的海外账户，时间点正好在高明爆出非法集资丑闻之后。”
林深接过文件，目光扫过转账记录：“陈峰说是为了联手转移资产，但这些钱的数额，远超过‘填补公司窟窿’的需要。”
他顿了顿，看向陆川，“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们真的想独吞高明的钱，为什么要在高明死后才动手？而且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发送威胁信，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陆川皱眉：“除非……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钱，而是为了掩盖什么。”
就在这时，林深的手机响起，是苏晚打来的：“林队，尸块复检有重大发现！”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无影灯再次亮起。苏晚戴着口罩和手套，指着解剖台上一块放大的皮肤组织切片：“你们看这里，在冷冻损伤造成的冰晶纹理下面，有这些细小的、呈树枝状分布的灼伤痕迹。”
她调整显微镜的角度，“这是典型的低电压电击导致的皮肤反应，医学上称为‘电击纹’。”
林深俯身观察，那些痕迹若隐若现，如同细密的蛛网，覆盖在死者的皮下组织上。“电击审讯？”他瞬间联想到陈峰提到的“高明想黑吃黑”。
“没错，”苏晚点头，“这种电击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造成剧烈疼痛和神经损伤，常用于逼问信息。结合之前发现的两种麻醉剂，我推测凶手先用丙泊酚和氯胺酮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然后进行电击审讯，最后才分尸。”
“他们想逼问什么？”陆川不解，“高明是非法集资的负责人，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比这更大？”
林深首起身，脑海中飞速串联起所有线索：高明暗中调查洗钱网络，李建国的神秘失踪，张恒办公室里的氯胺酮和与李建国的合影，陈峰和白玲刻意引导视线的双簧，以及现在发现的电击纹……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成形。
“高明不是非法集资的主谋，”林深缓缓开口，“他可能只是一个执行者，或者说，一个试图黑吃黑的中间人。而真正的幕后操盘手，恐怕就是那个失踪的李建国。”
他转向苏晚：“电击纹的分布有没有规律？”
“主要集中在躯干和西肢，避开了致命部位，”苏晚回答，“像是在有计划地施加痛苦，逼迫死者开口。”
“他们要的是钱，”林深眼神一凛，“高明可能掌握着李建国洗钱网络的关键信息，比如账户密码、资金流向。凶手在杀死他之前，试图通过电击逼问出这些信息。”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陈峰和白玲的双簧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们在刻意掩盖真正的杀人动机，将警方的视线引向情杀和商业仇杀，从而保护那个幕后之人。
“立刻查李建国的亲属，”林深对陆川下令，“尤其是女性亲属，看看有没有与白玲或张恒有联系的人。另外，重新梳理陈峰和白玲的所有社会关系，重点查他们与盛华医院、与‘净界清洁’公司的关联。”
离开法医中心时，天色己近黄昏。林深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天边堆积的乌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陈峰和白玲的配合太过默契，如同一场精心排练的致命双簧，而他们背后的操纵者，至今仍隐藏在阴影中。
电击纹的发现，不仅揭示了高明死前的遭遇，更将案件的性质从单纯的谋杀分尸，引向了一场涉及巨额黑钱、复仇与背叛的复杂阴谋。林深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几个凶手，而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林队，”陆川跑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技术科恢复了白玲家损坏的监控记录，案发当晚，她的车确实离开过别墅，时间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正好是河道监控‘故障’的时段。”
林深眼神骤冷。白玲在撒谎，她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而陈峰的供词，更像是在为她打掩护。
“通知下去，”林深的声音带着寒意，“加强对陈峰和白玲的监控，同时准备对张恒医生进行二次询问。这场双簧戏，该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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