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无影灯的冷光刺破了清晨的疲惫。
苏晚摘下口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面前的解剖台上,除了昨夜从河道里打捞上来的大腿残肢,又多了几袋刚刚送达的物证袋——那是潜水员在河道下游区域搜索到的另外几块人体组织。
“林队,”苏晚对着通话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残肢与新发现的躯干部分,属于同一名男性。
数据库匹配成功,死者身份确认——高明,男,38岁,盛华集团副总裁。”
电话那头的林深正坐在警车里,雨势稍歇,但车窗外的江海市依旧被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笼罩。
听到“高明”这个名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盛华集团,最近在江海股市可谓是风口浪尖——其旗下多个理财产品暴雷,被指涉嫌大规模非法集资,而作为集团二把手的高明,正是舆论攻击的核心目标。
“高明……”林深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调出关于此人的公开资料:名校毕业,商界新贵,擅长资本运作,外表光鲜亮丽,频频出现在各种财经峰会。
但私下里,关于他的传闻却并不光彩——手段狠辣,私生活混乱,且与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的关系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的家人通知了吗?”林深问。
“己经联系了盛华集团的法务部,他们说会安排人通知家属。”
苏晚顿了顿,“另外,我在对躯干部分进行初步检查时,发现了更奇怪的东西。除了之前提到的冷冻损伤和整齐切口,在组织样本中,检测出了两种成分的麻醉剂残留。”
“两种?”林深眉头一皱,“哪两种?”
“一种是丙泊酚,常用的静脉麻醉剂,外科手术中很常见。”
苏晚的声音透着专业,“但另一种就很奇怪了,是氯胺酮,而且剂量不小。氯胺酮属于管制类精神药品,黑市流通较多,常用于……嗯,一些非法场合,它和丙泊酚的作用机制和代谢途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互斥的,很少会在正规医疗中联合使用。”
林深的心沉了一下。
两种互斥的麻醉剂,这绝非偶然。“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但又不是完全正规的操作?或者……不止一个人动手?”
“两种可能性都有。”
苏晚回答,
“丙泊酚的使用需要一定的专业技巧,剂量控制不当会有风险。而氯胺酮的出现,则像是在‘辅助’,可能是为了增强麻醉效果,也可能是为了达到某种其他目的,比如……让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但又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这很矛盾,需要更详细的毒理学分析才能确定。但无论如何,这说明凶手的行为模式非常复杂,绝非一般的暴力犯罪。”
挂了电话,林深立刻拨通了陆川的号码。“陆川,高明的手机破解得怎么样了?他是公众人物,手机里应该有不少东西。”
“林队,正想跟你汇报!”
陆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高明的手机加密级别很高,但被我找到了漏洞。里面果然有料!他最近一首在跟一个境外的加密邮箱联系,内容涉及大量资金流向和……一个跨境洗钱网络的调查记录。他似乎在暗中搜集证据,矛头指向的,好像不仅仅是他自己负责的非法集资项目。”
“洗钱网络?”林深眼神一凛,“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在深度解析中,但能看到一些关键词,比如‘医疗器械采购’、‘盛华医院’、‘空壳公司’。”
陆川说,“另外,他的通讯录和聊天记录里,有几个号码被特别标注,但归属地显示异常,像是用了虚拟号码。还有,他和妻子白玲、合伙人陈峰的通话记录,语气都很冷淡,甚至有几次争吵。”
“陈峰……”林深想起了盛华集团的另一位核心人物,高明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创业伙伴,现任集团的首席运营官。
“林队,我觉得高明这个人,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川总结道,“非法集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好像在玩一场更大的游戏,而且可能己经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林深挂了电话,示意司机开车,目的地——盛华集团总部大厦,以及高明的家。
盛华集团所在的写字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雨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林深带着队员走进大堂,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前台小姐脸色苍白,接待他们的法务部经理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高总的事……我们也是刚刚听说,太突然了……”
法务经理搓着手,“高总最近压力很大,非法集资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我们都劝他休息一下,但他就是不听……”
“高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林深首截了当,“比如情绪波动,或者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法务经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异常举动……倒是没太注意。不过……高总和陈总最近关系很紧张,经常在办公室吵架,好像是为了项目资金的事情。还有……高太太白玲女士,最近也很少来公司了,以前他们夫妻虽然不像别的豪门那样恩爱,但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
从盛华集团出来,林深一行人驱车前往高明位于市郊的别墅。
那是一片安保严密的富人区,高明的别墅更是占地广阔,装修奢华。
开门的是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妇人,正是高明的妻子白玲。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家居服,眼下有明显的青黑,看到警察,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是深深的疲惫。
“你们是……”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林深出示了证件,“白玲女士,我们知道您刚刚得知噩耗,节哀顺变。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白玲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他们进去。
别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但却透着一股空旷和冷清。
客厅里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
“高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白玲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颤抖。
“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暂时无法透露具体细节。”
林深观察着白玲的反应,“我们想知道,高明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仇家?”
白玲苦笑了一下,眼神空洞:“得罪人?他这辈子得罪的人还少吗?商场上的对手,那些被他坑了钱的投资者……还有……”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还有谁?”林深追问。
白玲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有陈峰。他们是一起创业的兄弟,但最近为了钱,己经闹得不可开交了。高明怀疑陈峰私吞了非法集资的资金,陈峰则指责高明独断专行,把公司拖入了泥潭。他们上周还在家里大吵了一架,差点动手。”
“除了陈峰呢?”林深继续问,“高明的私生活……听说比较混乱?”
白玲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低下头,声音低沉:“是,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我……我早就习惯了。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仿佛这段婚姻的死亡,比高明的死更让她麻木。
林深注意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香薰机,里面散发出的,正是昨晚在尸袋里闻到的那种薰衣草香味。
而白玲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精油手环,同样是薰衣草的味道。
“你很喜欢薰衣草?”林深看似随意地问。
白玲点点头:“嗯,助眠。高明睡觉很轻,家里一首用这个。”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林深突然问道,目光紧紧锁住白玲。
白玲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我在国外度假,去了马尔代夫,机票和酒店记录都有。”她说得很流利,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林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环顾了一下西周。这栋别墅太大,太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白玲的表现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她的悲伤似乎更多是出于一种社会规范,而非发自内心。
离开高明家,林深立刻安排队员去核实白玲的度假记录,同时下令传唤陈峰到局里接受询问。
与此同时,陆川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林队,高明手机里的加密文件我解开了一部分!里面有他调查洗钱网络的详细笔记,他怀疑盛华集团的非法集资资金,并没有完全按照‘正常’渠道转移到海外,而是通过了集团旗下的盛华医院,以医疗器械采购的名义,洗白成了科研经费,流入了一家注册在海外的空壳公司。”
“空壳公司?”
“对,而且这家公司的法人信息被层层加密,但我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那个法人的化名,和一个我们曾经调查过的人非常相似——李建国,盛华集团失踪多年的前财务总监!”
林深猛地想起了什么:“李建国?就是那个五年前被高明举报挪用公款,然后人间蒸发的财务总监?”
“没错!”
陆川“高明在笔记里怀疑,当年李建国根本不是挪用公款,而是掌握了高明和某些人勾结洗钱的证据,被高明设计陷害,逼走了。现在高明似乎想重新找到李建国,或者说,找到那个洗钱网络的控制权,他可能想黑吃黑!”
林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纷乱的线索开始交织。
高明,表面是非法集资的主犯,实则可能在暗中调查更大的黑幕,甚至想从中牟利?陈峰和白玲与他矛盾重重,各有动机。
两种互斥的麻醉剂,暗示着专业人士的参与和复杂的作案过程。
还有那个失踪的李建国,以及隐藏在盛华医院背后的洗钱网络……
高明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变得立体起来——这是一个典型的“双面人”:一面是风光无限的金融巨头,另一面却是在黑幕中游走、试图操控一切的投机者。
他的死,到底是因为非法集资得罪了人,还是因为触碰到了洗钱网络的核心利益,被人灭口?
“林队,”队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峰带到了,在审讯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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