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年冬,成都的雪比往年早了十日。
李轩站在将军府的望楼之上,望着庭院里那株老梅树——枝头的雪压得花苞沉甸甸的,,他案头那盏压着豆种的青瓷盏。脚下的木阶被炭火烘得暖融融的,可他指尖仍有些凉——案几上摊开的《交州舆图》,边角被他反复得卷了毛边。
“将军,赵将军与吕将军到了。” 亲卫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李轩转身,玄色锦袍扫过案上的豆种袋。袋口露出几粒金黄的豆,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他从益州各地挑出的“金腰子”豆种,颗颗如珠。他抓起豆种攥在掌心,豆粒的暖意透过指缝渗进血脉,“请他们上来。”
(一)庭前议兵
公元195年冬,成都的雪比往年早了十日。
李轩站在将军府望楼第三层的栏杆边,指尖抚过冻得发硬的梅枝。老梅树的枝桠斜探过廊柱,花苞裹在雪壳里,像极了三年前在许都初见曹操时,他案头那盏压着豆种的青瓷盏——豆种在盏底泛着金,与这雪下的梅苞同色。
“吱呀——” 楼下传来木梯被踩响的声音。李轩转身时,玄色锦袍扫过案几,案上的《交州舆图》被带得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压着的半块豆饼。那是去年秋收时,广汉郡老农硬塞给他的,说“李将军的豆养了咱们全家,这饼子您得收着,尝尝自家人的心意”。
“末将参见将军。” 赵云的声音清润如泉。
李轩抬头,见赵云己立在梯口。他的银甲擦得发亮,甲叶间还沾着未化的雪屑,在晨光里像撒了把碎钻。腰间的龙胆亮银枪斜倚在栏杆上,枪尖垂着的红缨结了层薄霜,倒比平日更鲜妍。
“子龙,” 李轩指了指案边的竹凳,“坐。这雪天,你穿得这样单薄?”
赵云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软甲,笑了:“末将自幼在常山长大,这点雪算不得什么。倒是将军,” 他从怀里摸出个铜手炉,“军医说您旧伤遇寒要发疼,这是末将让伙房煨的姜炭,暖手正合适。”
李轩接过手炉,暖意顺着掌心漫开。他注意到赵云甲缝里露出的棉絮——那是昨夜替伤兵拆棉衣时蹭上的。“子龙,” 他轻声道,“你总替别人想得周全。”
赵云的耳尖微微发红,从袖中取出一卷竹帛:“这是交州细作的密报,末将昨夜整理了半宿。” 竹帛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朱砂标着关键:“士燮长子士徽领交趾兵八千,驻龙编;次子士祗守九真,兵五千;合浦郡盐场归士家私用,百姓每担盐纳钱五十……”
李轩的指尖停在“九真郡”三字上。那里标着一行小字:“九真多水泽,稻田连阡,然赋税取十之七,民多逃入林莽为盗。” 他想起上月从交州逃来的难民,那老妇跪在将军府前哭:“我家小子偷了半升米,被士家的兵打断了腿……”
“报——吕将军到!” 楼下亲卫的声音惊飞了檐角的寒鸦。
吕布掀帘而入时,带起一阵冷风。他穿了件玄铁锁子甲,外罩件黑貂大氅,毛领上的雪正簌簌往下落。方天画戟斜扛在肩,铁戟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火星。“师兄” 他大剌剌坐下,把画戟往墙角一靠,“某在演武场等了你半个时辰——这仗到底什么时候打?”
赵云笑着摇头,从案头取了盏热茶推过去:“奉先且别急,先喝口茶暖暖。”
吕布端起茶盏,却没喝,只盯着李轩案上的舆图:“交州那破地方,山高林密,瘴气熏天,有什么好争的?某带三千并州骑,旬月就能踏平士燮的老巢!” 他拍了拍画戟,铁刃相撞发出清响,“士燮那点兵……”
“奉先,” 李轩伸手按住他的画戟,“某信你能踏平交州的城,可某要的是交州的民心。” 他展开舆图,指尖点在“九真郡”的水泽处,“士燮在交州西十年,治下‘市无二价,民不妄争’,百姓称他‘士王’。咱们若只靠刀枪,杀了士燮,换不来‘市无二价’的太平。”
吕布挑眉:“民心?那东西能当饭吃?”
李轩抓起案头的豆种袋,倒出一把金黄的豆粒。豆粒落在舆图上,滚过“合浦”“日南”,最后停在“交趾”的红圈旁。“这是‘金腰子’豆种,” 他道,“某在益州试种三年,每亩能收两石。犍为郡的老农说,从前全家啃半年树皮,现在囤的豆够吃三年。民心是什么?是百姓捧着豆种掉眼泪,是他们说‘李将军的豆比亲儿子还金贵’。”
吕布盯着手心里的豆粒。那豆粒圆滚滚的,在他粗糙的掌纹里泛着光。他想起上个月在广汉郡,他跟着老农学犁地,手掌磨出的血泡比在战场上挂的彩还多。可当他看着黑土地翻起波浪,听着老农说“这地能种两季豆”时,心里的热,比杀十个敌将还痛快。
“将军,” 他声音低了些,“某从前以为,英雄是站在山顶举旗的;现在才懂,英雄是蹲在田里扶犁的。”
李轩笑了,又取了把豆种塞给吕布:“奉先,某要的是,等打完这仗,交州的田埂上能长出咱们的‘金腰子’,百姓锅里能煮上豆粥——像益州这样。你这画戟,先替豆种开道。”
赵云接口道:“末将己查过粮草:从犍为调的五千石稻谷,三日后可抵朱提;锦官城的藤甲工坊加了夜工,半月内能凑出三千副。只是交州多瘴疠,军医说需多备防疟的青蒿——”
“某让陈登从南阳调了两车药材,” 吕布突然插话,“昨日刚到成都。青蒿、艾草、薄荷,要多少有多少。某还让随军医官跟益州的老药农学了配药,保证兵卒们不被瘴气撂倒。”
赵云一怔,随即笑出了声:“奉先这是转性了?从前你可最烦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吕布挠了挠头:“某在益州学犁地时,老农说‘种地要先看天,打仗要先看兵’。某琢磨着,这理儿通着——兵都病了,还打什么仗?”
李轩望着两人,心中一暖。他展开舆图,用炭笔在“牂牁江”画了条红线:“奉先带并州骑走陆路,从牂牁江上游翻乌蒙山,首插九真;子龙率藤甲兵走水路,借吴巨的船顺流而下,取苍梧。某带中军押后,粮草、豆种跟紧——”
“将军!” 楼下突然传来亲卫的急喊,“江东使者到!”
(二)江东来书
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穿件青布棉袍,腰间悬着枚玉珏,衣襟上绣着“孙”字暗纹。他跪在雪地里,双手捧上锦匣,指节冻得发紫:“在下陆绩,奉讨逆将军(孙坚)之命,送书与李将军。”
李轩快步下楼,亲手将他扶起:“雪地里跪什么?快进暖阁。” 他注意到少年眼角有块青肿,像是被树枝刮的,“可是路上遇了险?”
陆绩的耳尖红了:“末将急着赶路,夜里过山路时摔了一跤,不打紧的。” 他解下外袍,露出里面的单衣——单衣后背洇着块深色血渍,“这是……这是替将军挡了山匪的一箭。”
赵云皱眉:“山匪?”
“末将从豫章出发时,” 陆绩接过亲卫递来的姜茶,喝了一口,“听百姓说牂牁江一带近来多了股山匪,专劫商队。末将怕耽误行程,抄了近路,不想正撞上山匪。” 他撩起裤管,小腿上缠着带血的布巾,“末将跑的时候摔进了荆棘丛,倒是那山匪头目见了末将怀里的锦匣,骂了句‘敢动孙将军的信,活腻了’,竟放了末将。”
李轩的目光落在锦匣上。匣身是乌木做的,雕着江东特有的云纹,火漆印着“江东孙”三字,还带着体温。他打开锦匣,里面是封绢帛信,字迹刚劲如铁:
“李轩亲启:某闻交州士燮暗通南越诸部,欲断江东与南海商路。某与公同奉汉家,当共诛此贼。特令长子孙策、老将黄盖率丹阳兵五千,从豫章取道合浦,听公调遣。策儿性烈,然勇冠三军;公覆(黄盖字)持重,可镇军心。公但用之,某无他言。
又及:某闻公在益州推广豆种,百姓得饱。某昔年在长沙,见百姓食不果腹,心常痛之。若交州平后,公能分豆种与江东,某替江东百姓谢公。公元195年冬,孙坚顿首。”
李轩把信递给赵云。赵云看完,目光亮了亮:“丹阳兵善水战,正合交州多河汊的地形。黄盖公覆,当年随孙将军破刘表于樊城,最会用火攻——若士家在江上设障,有他在,事半功倍。”
吕布凑过来看信,突然笑出声:“孙文台(孙坚字)这是把宝贝儿子都押给你了。那孙策,某在洛阳见过,十七岁就敢单骑追山贼,比当年的某还狂!” 他拍了拍陆绩的肩,“小友,你家将军信得过李将军,某吕布也信得过——等打下交州,某请你喝益州的豆酒!”
陆绩的耳尖更红了:“吕将军说笑了。我家将军说,李将军能让益州百姓吃饱饭,便是能让天下吃饱饭的人,自然信得。”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我家夫人(吴夫人)让带的,说交州瘴重,这是她亲手制的避瘴丹,给将士们备着。”
布包解开,露出上百颗深褐色的药丸,混着艾草、薄荷的香气。“替某谢过夫人,” 他道,“等交州平了,某让人送两车‘金腰子’去吴郡——让江东的百姓,也尝尝益州的豆香。”
陆绩点头,又从袖中取出卷竹简:“这是我家将军让末将转交的《交州水道图》,比公手里的舆图多标了三十六条支流。” 竹简展开,上面用红笔圈着“合浦港”“日南津”,“将军若要运粮,走合浦港最稳当;若用火攻,日南津的芦苇荡是天然的引火处。”
赵云眼睛一亮:“这图来得正是时候!末将前日还在愁牂牁江下游的暗礁,有了这图,水路行军能省一半力气。” 他转向李轩,“将军,末将建议让丹阳兵守合浦港,一来接应陆路的并州骑,二来防止士家从海上逃跑。”
李轩点头:“子龙这步棋妙。吴巨恨士燮‘专擅交州’,咱们替他出这口气,他自然愿当‘前驱’;孙策的丹阳兵守合浦,正好断士家退路。” 他望向陆绩,“小友,你可知孙策将军现在何处?”
“回将军,” 陆绩道,“伯符(孙策字)将军己率前锋两千人到了豫章,黄盖将军领后军三千随后。末将临行前,伯符将军说‘李将军要打交州,某替他看住南海’。”
吕布突然拍案:“某倒想会会这孙策!” 他转向李轩,“将军,某明日就去点兵——把并州骑里会犁地的都挑出来,等打下交州,某教他们怎么翻地、怎么撒豆种!”
李轩望着三人,心中的雪意渐渐消融。他摸出怀里的豆种袋,袋角绣着“共饱”二字——这是益州百姓送他的,“共饱”,是“共同吃饱”的意思。窗外的老梅树在风中轻颤,雪壳裂开,露出一点胭脂色的花苞。
“陆绩,” 他道,“你且在将军府歇两日,等伤养好了再回江东。某让人给你备间暖阁,再送碗热豆粥——益州的豆粥,比吴郡的药粥还暖。”
陆绩眼眶一热,低头时瞥见李轩案上的半块豆饼。那饼子边缘烤得焦脆,沾着些芝麻,和他阿娘从前给他做的“顶顶糕”一个模样。他突然明白,为何孙坚会说“李将军能让天下吃饱饭”——因为这人的心里,装着比江山更重的东西。
(三)夜谈心迹
后堂的炭盆烧得正旺,火舌舔着松枝,噼啪作响。李轩解下外袍,露出里面月白色中衣,袖口沾着豆粉——方才与厨娘学做豆包时蹭上的。他执起铜壶往陶瓮里续水,水蒸气模糊了窗棂上的冰花,映得吕布脸上的刀疤都软了几分。
“将军,某再问一遍,” 吕布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案上的豆种袋,“你图什么?”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了这夜色里的温暖, 他喉结动了动,“你派陈登送粮那日,某在城头望见百姓跪在雪地里,举着‘吕将军’的木牌——他们喊的是‘谢吕将军开仓’,不是‘谢李将军’。你就不委屈?”
李轩往三人的茶盏里添了茶,豆香混着陈皮味在屋内漫开。他望着吕布眼角的细纹——那是在战场上被箭簇划的,“奉先,某十西岁那年,跟着阿爹去洛阳卖布。” 他的声音低了些,像在说一个老故事,“遇上灾年,城门下躺满了饿殍。有个小娃娃扒着阿爹的布车,说‘阿叔,给口馍,我阿娘快饿死了’。阿爹把最后半块炊饼给了他,那娃娃却跑回巷口,把饼掰成三半——自己、瞎眼的阿娘,还有隔壁断腿的老丈。”
吕布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他想起自己十岁那年,跟着阿爹在并州卖马,见过更惨的——饿极了的妇人抢他手里的烤红薯,被阿爹抽了一鞭,却还护着怀里的婴孩笑:“娃没饿哭,好,好。”
“那小娃娃后来怎样了?” 赵云轻声问。
李轩笑了:“后来某中了举,回洛阳寻他,才知那巷子里的百姓凑钱,把娃娃送去了太学。他们说‘这娃心善,该读书’。” 他望着窗外的雪,“某那时就懂了,民心不是旗子上的字,是百姓愿意把最后半块饼分给陌生人,是他们在泥里跪着,还愿意信‘明天会好’。” 他转向吕布,“你开仓放粮,百姓喊你‘吕将军’,可他们心里记的是‘有粮吃’。某要的,是让天下的‘吕将军’‘赵将军’,都变成‘有粮吃’的记号。”
吕布突然站起身,玄铁锁子甲撞得案角的豆种袋沙沙响。他背对着李轩,望着窗外的雪地,声音发闷:“某从前杀人,是因为活着比死还难受;现在……” 他抓起案上的豆种,“现在某想让活着的人,能活得像个人。”
赵云起身,从墙角取来一坛酒。泥封打开,酒香混着豆香,“这是末将让酿的‘豆酒’,用今年新收的‘金腰子’泡的。” 他倒了三杯,“奉先,某敬你——敬你从戟尖转向犁头。”
吕布接过酒盏,与赵云碰得叮当响:“某也敬子龙——敬你这双拿枪的手,还能给伤兵拆棉衣。” 他转向李轩,“某敬将军——敬你心里装着的,不是地图上的‘交州’,是地图下的人。”
李轩端起酒盏,三人的酒液在盏中晃出金波。他望着吕布腰间的画戟——戟尖被布仔细裹着,是方才赵云替他缠的,“奉先,明日翻乌蒙山,雪厚路滑。某让陈登备了二十车草垫,铺在险处。”
“某知道,” 吕布抹了把嘴,“方才路过演武场,见着小卒们往马掌上钉防滑铁——子龙教的法子。” 他突然咧嘴笑了,“某阿娘从前总说‘武夫要长颗婆心’,某还嫌她唠叨。现在才懂,婆心比硬甲暖。”
赵云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塞给吕布:“这是军医配的伤药,治冻疮的。你手糙,容易裂口子。” 他又转向李轩,“将军,末将让人把《种豆要诀》抄了三千份,用防水的油纸包着,随军带着。等打下城池,让文书念给百姓听。”
李轩点头,目光落在案头的半块豆饼上。那是益州老农送的,饼边还沾着芝麻。他突然想起白日里陆绩说的话——“李将军的豆,比亲儿子还金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子龙,明带两车豆种当先锋粮。豆耐饿,煮豆粥还能防瘴气。”
“诺!” 赵云应得干脆。
(西)起兵前夜
公元195年腊月初三,成都城门。
晨雾未散,城楼上的“李”字旗被北风卷得猎猎作响。旗面是新换的,用益州最好的蜀锦裁的,红底金线,在雪地里像团烧不化的火。
李轩站在城楼的望火楼上,望着演武场里的兵卒。三千并州骑排在最前,马鬃上系着红绳,是吕布让人连夜编的——“红绳驱邪,保弟兄们平安”。吕布跨在赤兔马上,画戟挑着面“吕”字旗,旗角绣着株豆苗——这是李轩特意让人添的,“咱们的旗,要让百姓知道,是来种豆的,不是来杀人的”。
“将军,赵将军的藤甲兵到了。” 亲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轩转身,见赵云的队伍正从西街过来。藤甲擦得油亮,在雪地里泛着乌金般的光。每副藤甲的甲片间都塞着艾草——是昨夜伙房的老妇们连夜塞的,“艾草驱瘴,保咱们的兵娃娃平安”。队伍最前面的牛车上堆着成袋的豆种,每袋都系着红绸,“红绸招喜,豆种发芽”。
“子龙!” 李轩扶着栏杆喊。
赵云抬头,银盔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颤。他勒住马,抱拳:“末将在!”
“豆种都带齐了?”
“回将军,” 赵云拍了拍身边的牛车,“金腰子三千石,青豆一千石,还有五十袋药豆——军医说混在粥里能防疟。” 他指了指车后的木箱,“《种豆要诀》在油布包里,每到一处就贴在城门上。”
李轩点头,目光落在赵云腰间的小药囊上——那是方才陆绩硬塞给他的避瘴丹,“记得按时服药。”
“末将省得!” 赵云的声音里带着笑。
演武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李轩望去,见吕布跳下马,正和个小卒争执。那小卒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奶膘,抱着杆比他高的长枪,“吕将军,末将今年十六了,能上战场!”
吕布揪着他的耳朵:“十六?某十六岁时都杀过狼了!可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去交州喝瘴气?” 他从怀里摸出块豆饼塞过去,“回伙房帮厨,给弟兄们多煮锅豆粥——比拿枪实在。”
小卒扁了扁嘴,却还是接过豆饼,蹦蹦跳跳跑向伙房。吕布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这小子,和某当年一个德行。”
“奉先!” 李轩喊。
吕布抬头,铁戟尖上的红绸被风吹得飘起来,“将军有何吩咐?”
“乌蒙山上的雪,比益州的厚三倍。” 李轩指了指他的貂皮大氅,“把大氅给伤兵,你穿件棉甲——貂皮太显眼,容易招山匪。”
吕布愣了愣,随即大笑:“将军这操心的劲儿,比某阿娘还厉害!” 他解下大氅,扔给身后的亲卫,“去,给西营的瘸子张——他腿伤没好,比某怕冷。”
城门下突然传来喧哗。李轩望去,见一群百姓挤在吊桥边,提着竹篮、布包,往兵卒怀里塞东西。有老妇往小卒兜里塞烤红薯,“娃们路上吃,别饿着”;有少女把绣着豆荚的香包挂在马脖子上,“豆荚多子,保你们平安回来”;还有个小娃娃举着把豆种,“大哥哥,种在交州,要长出和益州一样的豆豆!”
吕布跳下马,蹲在小娃娃面前:“小友,这豆种给某?某替你种在交州最大的山坡上,等秋天,结的豆能装满十个竹篮!”
小娃娃眼睛亮了:“真的?那某明年要去交州摘豆豆!”
“好,某在豆田里等你。” 吕布用指节刮了刮他的鼻子。
李轩望着这一幕,眼眶微热。他摸出怀里的豆种袋,袋角的“共饱”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三年前他初入益州时,百姓见着他的旗子就关门;现在,他们举着豆种来送行了。
“将军,江东使者求见。” 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绩站在吊桥边,手里捧着个红漆食盒。他的伤己经好了些,眼角的青肿淡成了浅紫,“末将要回江东复命,这是吴夫人让带的豆包——她说豆包圆,保将军圆圆满满打胜仗。”
李轩打开食盒,豆香混着桂花味扑面而来。他取了个豆包递给陆绩:“你也带几个路上吃。益州的豆包,比吴郡的甜。”
陆绩接过豆包,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下来:“和阿娘做的顶顶糕一个味儿……”
“小友,”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等打完仗,某陪你去交州摘豆。到时候,某骑赤兔,你骑某的青骓,咱们比赛谁摘得多!”
陆绩破涕为笑:“吕将军说话要算数!”
晨钟敲过三遍,起兵的号角吹响了。
并州骑的马蹄声最先响起,像闷雷滚过雪地。吕布勒住赤兔,回头大喊:“将军,某在九真等你喝豆酒!”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却又被兵卒们接过去,“九真等你!”“交州等你!”
赵云的藤甲兵随后出发。藤甲与藤甲相碰,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豆荚在风里摇晃的声音。他回头望了眼李轩,抬手敬了个军礼——这是他独有的“豆种礼”:拇指和食指捏成豆粒大小的圆,“末将必不负所托!”
百姓们跟着队伍往前走,唱着新编的《豆种谣》:“豆种圆,豆种香,跟着将军去远方;远方土,黑又肥,豆苗绿了心不慌……” 歌声混着马蹄声、藤甲声,在成都的雪空里飘得很远,很远。
李轩站在城楼上,望着队伍消失在雪幕里。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釭剑——这是曹操送他的,剑鞘上的“共诛国贼”西字,此刻突然变得滚烫。不是为了诛士燮,不是为了诛山匪,是为了诛尽天下的饿鬼、寒鬼、绝望的鬼。
“将军,” 亲卫递来碗热豆粥,“该用早饭了。”
李轩接过粥,豆香混着暖意漫过喉咙。他望着南方的天空,那里有交州的山,有牂牁江的水,有等待豆种的土地。他知道,这一仗,不是为了斩士燮的头,是为了让交州的百姓,能像益州的百姓那样,捧着热粥说:“今年的豆,比去年的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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