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带着金属特有的死亡触感,死死抵在林薇剧烈起伏的后心。玄枢的声音如同冻结了万载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残酷。
“找到你了。现在,该还债了。”
还债?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悲愤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林薇因震惊而冻结的心防!父亲的名字刻在锈迹斑斑的铭牌上,如同一个沉重的句号,也像一把开启尘封罪孽的钥匙。她猛地扭过头,不顾后背崩裂的伤口带来的撕裂剧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玄枢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墨青色瞳孔!
“还债?…我父亲…欠你们青囊什么?!”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引爆了归墟的S-7腔室!他阻止了归墟的计划!他死了!他用自己的命…还了什么债?!”
“S-7?” 玄枢冰冷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抵在林薇后心的枪口纹丝不动,力量却加重了几分,让她几乎窒息。“那不过是…他为了掩盖真正罪孽,点燃的最后一场烟火!一场…埋葬了青囊整整一支‘玄’字序列小队、三十七名顶尖构装医师的烟火!”
构装医师!玄字序列!
林薇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青囊内部的构装医师…玄枢的同袍?父亲…杀了他们?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林薇嘶吼,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我父亲…他一辈子都在对抗归墟!他怎么会…杀青囊的人?!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 玄枢墨青色的瞳孔深处,冰冷的愤怒如同压抑的火山,“证据就在你父亲留下的这片‘坟墓’里!就在他为了逃离追索,仓促引爆并沉入烬河河底的实验室残骸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洞口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场爆炸引发的毁灭景象,“‘青囊引擎’…我们追寻了十年的原型机…他启动自毁程序的核心!连同所有来不及撤离的研究员…包括我姐姐…玄枢零柒!”
姐姐?玄枢零柒?!
林薇脑中如同有惊雷炸响!玄枢…玄枢零柒…这名字的关联瞬间刺破迷雾!他不是名字!他是代号!是序列!是背负着血仇的复仇者!
“那场爆炸…湮灭了一切物理痕迹…但‘青囊引擎’启动自毁时溢出的高维熵增污染…它的‘指纹’…独一无二!” 玄枢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解剖刀般的精准,“而就在刚才…就在你体内那该死的‘小草’印记激活的瞬间…在这片被归墟死气和紫血藤双重污染的地下…我接收到了!那残留了十年、微弱到几乎消散…却绝对无法伪造的…‘引擎’熵增回波!”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林薇左手手腕上那被青光覆盖、小草印记闪烁的烙印!
“源初之徽的载体…林振声的血脉…只有你!只有你的血,混合着这粒该死的种子,才能激活这片死地深处…那台杀人机器最后的‘回响’!这就是铁证!证明他来过!证明他在这里…启动了那场埋葬一切的爆炸!”
冰冷的逻辑,残酷的“证据”。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垮了林薇心中父亲伟岸的形象。难道…父亲真的…?
“不…不会的…一定有误会…” 林薇的声音微弱下去,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痛苦。信念的崩塌,比身体的创伤更致命。
“误会?” 玄枢冷笑,那笑声在阴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瘆人,“那就用你的眼睛,亲眼看看…你父亲留下的‘杰作’!看看他为了掩盖什么,不惜拉着所有人陪葬!”
抵在后心的枪口猛地向前一顶!
“进去!”
巨大的力量推得林薇一个踉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冰冷湿滑、覆盖着厚厚紫色苔藓的金属门框,艰难地迈步,踏入了那片铭刻着父亲名字的、散发着浓烈铁锈、机油和…淡淡血腥味的黑暗之中。
洞内并非完全黑暗。洞壁深处,不知是某种残存的应急光源还是特殊的矿石,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惨绿色幽光。这光芒勉强勾勒出洞内的轮廓。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显然只是整个地下设施的入口或某个小型工作间。洞壁和地面都是冰冷的金属结构,大部分被厚厚的深紫色苔藓和一种更加粗壮、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藤蔓所覆盖、侵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紫血藤甜腥气息,比外面更甚十倍!这股气息如同无形的毒雾,钻入林薇的鼻腔,让她瞬间感到头晕目眩,体内那点被压制的星火微光躁动不安,后背伤口的归墟死气也似乎受到了刺激,蠢蠢欲动!
但比这环境更触目惊心的,是散落在冰冷金属地面上的骸骨!
不止一具!至少有五六具!骸骨的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向前扑倒,有的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他们的衣物早己在漫长的岁月和侵蚀下化为尘埃,只留下森森白骨。白骨的颜色并非纯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紫血藤汁液浸染过的暗紫色!许多骨头上,还缠绕、甚至穿透着那种搏动着的暗红色藤蔓,藤蔓的尖端深深扎入骨骼内部,仿佛在吸食着残留的最后一点“养分”!
这些骸骨手中,或者散落在他们身边的地上,遗落着一些奇特的物品:
一把造型奇特、布满复杂蚀刻纹路、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骨针!针尖在惨绿幽光下,依旧透着令人心悸的锋利。
一个半打开的、材质非皮非革、边缘镶嵌着某种暗沉金属的药囊!里面滚落出几颗早己干瘪发黑、散发着奇异苦味的种子。
一个破碎的、内部结构精密如同钟表、却覆盖着紫色苔藓的金属罗盘,指针诡异地指向洞窟深处。
一柄断裂的、刃口布满细密锯齿、材质如同某种生物獠牙的短刃。
还有…几片边缘锋利、同样刻着繁复蚀刻纹路、与吴阿婆藤筐里那些碎片极为相似的金属残片!
守河人!
这些骸骨…是守河人!是吴阿婆的…前辈?!
他们死在了这里!死在了父亲留下的实验室入口!被紫血藤寄生、吸干!
巨大的悲恸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林薇!父亲…他不仅可能害死了青囊的构装医师…还连累了守护烬河的守河人?!
“看到了吗?” 玄枢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这就是你父亲留下的‘遗产’。死亡,污染,还有…掩盖。” 他手中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林薇的后心,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那些守河人的遗物,尤其是那些刻着蚀刻纹路的金属碎片。“他们在找什么?或者说…他们在守卫什么?守卫你父亲不想让任何人发现的…秘密?”
林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卷,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
玄枢不再等待。他越过林薇,深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惨绿幽光的鬼魅,谨慎地避开地面上缠绕的暗红藤蔓和散落的骸骨,朝着洞窟深处唯一一条向下倾斜的、被藤蔓和苔藓半掩的金属通道走去。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更深处隐约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如同垂死心脏搏动般的“嗡…嗡…”声。
“跟上。” 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林薇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地跟在后面。脚下是冰冷滑腻的金属和纠缠的藤蔓,每一步都像踩在骸骨和罪孽之上。通道不长,却异常压抑。那微弱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惨绿色的应急光源在这里似乎强了一些,勉强照亮了内部的景象。
这里显然曾是一个核心实验室。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断裂的粗大金属管道和着复杂线路的破损基座构成的废墟!基座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破碎的屏幕、烧焦的线缆、扭曲的金属构件…一片狼藉!浓重的焦糊味和机油味混合着紫血藤的甜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在那巨大的废墟基座中心,一个大约半人高的、由某种深青色、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奇异合金构成的复杂核心装置,奇迹般地保持着相对完整!它悬浮在基座断裂的金属臂中央,表面布满了极其精密、如同活体经络般流转着黯淡青金色光芒的复杂能量纹路!那些纹路在惨绿的光线下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那低沉、如同垂死心脏搏动般的“嗡…嗡…”声!
这就是…“青囊引擎”的残骸核心?!
林薇的目光瞬间被那残骸核心吸引!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感,混合着左手腕小草印记的滚烫,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她麻木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在努力与那垂死的“嗡鸣”声同步!
玄枢的目光同样死死锁定了那残存的核心。墨青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光疯狂闪烁,充满了极致的复杂——刻骨的恨意、冰冷的审视,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如同朝圣者见到圣物般的狂热!
“找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低沉,枪口依旧指着林薇,身体却微微前倾,如同被那核心散发出的微弱波动所吸引。
就在这时!
“嗡——!!!”
那残骸核心突然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强烈嗡鸣!核心表面的青金色能量纹路骤然变得明亮刺眼!一股无形的能量脉冲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来!
“呃啊!”
林薇和玄枢同时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林薇体内那点星火微光和归墟死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狂暴冲突!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跪倒!
玄枢也踉跄了一步,墨青色的瞳孔中数据流光剧烈紊乱!他猛地抬头,只见那爆发出强光的残骸核心上方,无数破碎的金属构件和纠缠的藤蔓缝隙间,一些镶嵌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早己熄灭的破损屏幕,在能量脉冲的刺激下,竟然如同回光返照般,闪烁了几下,投射出几块极其不稳定、布满雪花噪点、却依然能辨认出画面的全息影像碎片!
影像极其模糊,断断续续,声音更是扭曲失真,充满了刺耳的电流杂音。
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片上,映出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背影挺拔、头发略显凌乱的男子。他正俯身在一个复杂得令人眼花的操作台前,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地操作着。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林薇也瞬间认了出来——父亲!林振声!
“…警告!…引擎…临界点…外部…干扰…源…锁定…归墟…相位锚…” 失真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焦急。
另一块较小的碎片上,映出实验室另一个角落。几个穿着深青色制服、带着防护头盔的身影,构装医师!正围着一个剧烈闪烁、似乎正在失控的能量节点,紧张地操作着仪器。其中一个身影,身形相对纤细,防护头盔的面罩反射着操作台的光芒…玄枢零柒?!
“…玄柒…!…带…数据…走…核心…要爆了!…林博士…你…!” 另一个焦急的、失真的男声响起。
最大的那块影像碎片上,林振声猛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他的嘴唇快速开合,似乎在对着谁吼着什么,但声音被巨大的电流杂音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影像剧烈地晃动起来!整个实验室仿佛都在震颤!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
“…走不了…!…锚定…了…!…他们…要…‘钥匙’…!…毁了…也不能…!” 林振声嘶吼的声音碎片穿透噪音,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悲壮!
影像中,他猛地扑向那个剧烈闪烁的能量节点!他的左手手腕上,赫然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润的青色光芒!
“不——!!!” 影像碎片中,那个纤细的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林振声!
下一瞬!
影像被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惨白光芒彻底充满!刺耳的电流噪音达到顶峰!随即,所有影像碎片同时熄灭!只留下墙壁上破损屏幕烧焦的痕迹和一片死寂!
那残骸核心的嗡鸣声也骤然衰弱下去,表面的青金色纹路黯淡得几乎熄灭。
死寂。
只有林薇粗重痛苦的喘息和玄枢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呼吸声在冰冷的洞穴中回荡。
林薇瘫倒在地,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影像碎片虽短,虽模糊,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剖开了那场爆炸的冰山一角!父亲…他启动了自毁…是为了毁掉不能被归墟得到的“钥匙”?他扑向能量节点…是为了救那些青囊的构装医师?玄枢零柒扑向他…是为了阻止他?还是…?
真相如同破碎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都折射出不同的残酷光芒。
玄枢站在原地,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死死盯着那己经熄灭的、残留着烧焦痕迹的屏幕位置,墨青色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数据流光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仿佛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死寂。那只握着枪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枪口微微颤抖着,不再稳定地指向林薇。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双空洞死寂的墨青色瞳孔,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掩饰地,落在了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的林薇身上。
目光里,没有了冰冷的恨意,没有了刻骨的杀机。
只有一片巨大的、荒芜的、被真相彻底撕裂后的茫然和…痛苦。
“钥匙…”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洞,“他说的…‘钥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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