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兀那许后生,可知王老五是什么时候当灵农的吗?”
回到自己农田才把败籽栽种下来,旁边田地的灵农便开口问道。
许烛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正在埋头干活的侧脸:“不知。”
旁边灵农便一锄头一句话,干着活与他闲聊起来。
“他啊,今年六十有三。”
“十五岁那年家里人被凶兽吃了,无依无靠。”
“于是只能来这一真山所辖庄子当灵农。”
“他当年和你一样,都是三百两,卖身十年。”
“十年之内,只需每年都能缴纳两百斤灵米,十年后便自由了。”
许烛之似乎明白了他的话,微笑着道:“木己成舟,又能如何?再说了,他也没了家人,在这里待得久了,总归有感情的吧。兴许也不愿离开。”
“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奴性是可以养出来的,只是……”
“只是,若有自由,谁不愿意离开?”
旁边灵农一声笑:“你也灵慧,不似蠢蛋。既知晓所谓为灵农,便是给修士为奴。正道修士杀戮都需要个正经理由,但杀奴却不需。因为……所谓奴,便与猫狗,与家禽,与牲畜无异,是个长着人形的工具罢了。”
“莫要这么悲观嘛,总会好起来的……”
“哪有这么容易?你可知,当了灵农种灵田,总会会传授法门?”
“知晓。”
“那你卖身契上,是否写了,灵田多余亩产归灵农所有,灵农可自行处置,买卖或者自己吃皆可?”
“有写。”
“你不觉得……一亩灵田,虽只一年一茬,但也亩产至少两百多斤,多出来的一斤能卖一两,农闲时再干些别的,一年攒个西五两;十年三百两,一年三十两;你攒个几年钱生钱,根本不用十年,提前个三五年赎身离开,学得一身本事,赚得一些银钱,离开后置办家业,用本事生根立足,这不是更好嘛?好好培养自己儿女,送他们去镇上道观修习,回头也更容易通过选拔进入一真山,这不比在灵庄里世世代代为奴为仆强么?”
许烛之点点头,犹豫着道:“话虽如此……”
灵农便接着道:“话虽如此,可十年里至少有一半是平年,剩下大部分是缺年,满年没多少,小害、大害年又比出门踩着狗屎还容易遇上。”
一亩地要缴纳灵稻两百斤,按理说能达到两百十斤到三十斤。
平年就正好是两百斤多点,满年则是至少多一斤。
缺年则是少个一两斤。
少三斤以上,这一年就是小缺年,少满十斤以上就是大缺年。
若是收获只有常年一半,便是害年。
少于五十斤的足可以称之为颗粒无收的荒年。
“遇到小平年,小缺年,还能用农闲时弄的营生给补上。补上最好,补不上就得欠着。十年的欠着欠着变成十一年,十一年欠着的变成十二年。想要亏损小,只能咬咬牙,多包一些田。种过田的都知道,不同田,亩产总归是有上下的。多的可以补少的,包得越多,亩产越均匀,也越容易平。”
许烛之听得皱眉道:“若遇到个小缺年,包得越多,那不是……”
“哈哈……”那灵农忽然笑道:“当时王老五就这么想的,一口气包了八亩地,夫妻两个耕种,结果碰上了个大缺年。那是他当灵农最后一年,本来想着博一个大的,临走前赚一大笔,结果又续了十年。然后呢,这十年里有一年竟然还是个荒年。若非一真山还算有良心,都给减半了,估摸着王老五都得跳河。所以说,当灵农这种事啊,基本一辈子没出路喽,那些修士可是最会忽悠人了。”
“我想也不是忽悠,毕竟他们也不种田。”
“诶,你这说得倒是真的,就跟那田八一样,不种田哪晓得里头辛苦。”
许烛之越听越心惊肉跳。
他特么就是个大傻逼!
还大学生呢,还是农大的,怎么能被个愚蠢的土著忽悠成这样?!
笑嘻嘻地轻松聊完,回头再看那株败籽,顿时便觉得整条命都在这上面了。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焦急万分,内心有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事,无异于赌博。
赌一赌,喵呜变老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本就农民出身的他,自小就被教育千万不能赌博,誓与赌毒不共戴天,一切的一切,一定要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不要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这,却是他人生第一次赌博。
可他却急了,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这么一株败籽,成功率太低了。
“怎么办……”
他急得脑袋眩晕,有些喘不过气。
谁想一辈子为奴为仆?
那特么是吃狗屎!
他的一切希望可都在这上面了。
可最怕的就是,让你在绝望中看到希望,你拼尽一切来到希望跟前,才发现,这特么原来只是个笑话,啥也不是……
那一刻,才是八十岁还活着,其实八岁那年就死了。
现在许烛之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许后生,许后生,你且歇歇,我来助你。”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烛之才抹了一把脸抬起头。
只见王老五佝偻着腰笑呵呵的,眼神里也尽是愧疚。
“王老爷子,助我倒是不必了。”许烛之想了想道:“能否请你帮个忙呢,我需要一些东西,手头没有。”
王老五拍着胸脯道:“只要我有,你尽管说。”
“我要一些油纸,一些麻绳,一把剪刀……现在就要。”
“嗐,我当是什么呢,就这?”
“您老就别埋汰我了,小子身无分文,这纸要钱,灯油要钱,什么都要钱,正因没有才只能借,问别人吧也不熟,就挟恩图报,厚脸皮朝您讨下。”
“哪儿的话,你啊……等着。”
王老五这样的老灵农,力气够,手脚也勤快。
其实下午一个半时辰便把所辖田都干完了,剩下便是休息等开饭。
看着这六十三岁的人,一大把年纪,那奔跑速度竟比他还快了不少。
许烛之正想着这是不是有国一水准时,小老头己经回来了。
他愣愣看着眼前递过来的一堆东西,好一下才回过神。
果然,修仙世界,不能用常理来度之。
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他深吸一口气。
改变命运,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弔。
那一株“败籽”被他种在了整个一亩田的中间。
走到这里,他先用油纸折了个袋子。
作为个农科生,折纸是基操。
折好后,在这株败籽上找,把己经开花的小穗剪掉,保留没开花的,然后一颗一颗剪掉颖壳上三分之一。
这儿没有镊子,只能用剪刀尖来把里头的雄蕊一个个去掉了。
这就是“败籽”的根本原因,一个花朵里面分雌蕊和雄蕊,这种东西的雌蕊是正常的,但是雄蕊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叫雄性不育株。
也叫“败育系”。
除了这种“剪颖去雄法”,还有一种温汤去雄法。
但这里没有温度计,灵农喝水都是拿瓢首接吃生水,烧水也麻烦。
处理好母本,他要在附近挑选。
其实也不用怎么挑,因为这些灵稻种了那么多年,就一个品种。
这品种稳定,也没得选。
找些卖相还可以的,用剪刀去掉颖壳,套袋摇晃植株获取下花粉。
只是取了一株之后他就发现,灵稻这玩意儿也太稀薄了。
基本都是单株,且禾头分蘖极其有限,一株根本不够。
他只能再多剪一些了,好在不会伤害父本。
得到足够的花粉后,他把这个油纸袋套在母本上进行摇晃。
这一晃就是二十分钟,身体上传来的酸爽何其熟悉,恍惚回到了学校试验田,这都是当年上学做实验留下的肌肉记忆啊。
“虽然时间条件各方面有些不够,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唉……”
完成授粉,油纸袋套住,用麻绳小心翼翼扎好。
忙完这一切,他吐出一口气,接下来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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