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恩看着场上的局势，暗自点头。
巴托莉·阿斯卡利的防守剑术，确实无可挑剔。
能得到卢卡恩如此评价，意味着她不仅天赋异禀，更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可惜，她终究只有十七岁。
一对一的切磋早已是家常便饭，但像这样被两人围攻，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伊芙和塔娜的配合天衣无缝，攻势如潮，巴托莉的防线很快就出现了破绽。
砰！
“呃！”
伊芙一记刁钻的低扫踢中她的小腿肚，塔娜的猛攻紧随而至。巴托莉痛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对，就是这样！”
梅娅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她传授的低扫腿在实战中大放异彩。
那副模样，活像个中了头彩的大叔。
塔娜没有丝毫留情，一脚精准地踢在巴托莉握剑的手腕上。
哐啷！
长剑脱手飞出，伊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剑收入鞘中。
“……”
“啊……”
胜负已分。
巴托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她的哥哥本看到妹妹的惨状，心急如焚，硬生生停下蓄力已久的绝招，朝这边冲来。
但他来迟了。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塔娜和伊芙丝毫不敢大意，牢记着卢卡恩的教诲，警惕地盯着冲过来的对手。
“可恶！”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嘶吼，本手中的剑“当啷”一声坠地。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双胞兄妹最后的希望，化作哀求的目光，投向了那位王室侍从。
然而，侍从的脸庞冷硬如铁，没有一丝动容。
他只是迅速而冷酷地宣布了结果。
“胜者，塔娜·克里斯塔。巴托莉·阿斯卡利，立刻收拾行李，前往王宫。”
“不要！求求你！”
“呜！哇啊啊啊！”
本双膝一软，“咚”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地。巴托莉则彻底崩溃，失声痛哭起来，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十七年的梦想，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这景象既残酷，又让人心生不忍。
一幕幕轻视塔娜的过往，如走马灯般在兄妹俩脑中闪过。
他们并非不努力。
作为名门之后，他们日复一日挥汗如雨，为的就是今天。
但他们错就错在，从始至终，都太小看塔娜·克里斯塔了。
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用如此彻底的方式击败。
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比试。
但对塔娜而言，这是赌上了一切的决战。
心态上的天壤之别，早已注定了此刻的结局。
“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一个沉稳的声音喝止了两人。长兄贝利·阿斯卡利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失望。
“这种结果，你们心里没数吗？”
他早就领教过卢卡恩·麦克莱恩的实力，那是一种足以将这对双胞胎彻底碾碎的力量。
所以，眼前的结局，他一点也不意外。
“你们越是胡闹，父亲大人的脸面就越是无光。巴托莉，去收拾行李。”
“可是哥哥！”
“本！因为傲慢而惨败，你还想继续丢人现眼吗！”
“……”
本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渗出鲜血。
贝利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刀，扎得他心口生疼，却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让父亲陷入两难。
那是他和妹妹最不想看到的情景。
贝利早已将一切告知过他们——第三公主奥莉薇拉为何会突然向阿斯卡利家族索要一名侍女。
现任国王陛下龙体欠安。
旧日的太阳即将落下，新的太阳正冉冉升起。
那便是第一王子，奥利弗·德·弗吉尼亚。
他已将三公主奥莉薇拉收归麾下。
而通过让阿斯卡利家的女儿成为奥莉薇拉的侍女，王子正是在试探阿斯卡利家族的态度。
看他们究竟是敌是友，是否值得信任。
这，便是奥利弗王子假借公主之名，对阿斯卡利家族下达的考验。
问题看似简单，答案却必须用家族成员的命运来书写。
阿斯卡利家的家主，选择了用自己女儿的命运，来书写这份答卷。
而现在，被选中的“祭品”，就是巴托莉。
塔娜走到巴托莉身边，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柔声说：“下次，可别再小看姐姐了。虽然是分家的，但我毕竟比你大一岁呢。”
“呜……”
巴托莉含泪瞪着她，满心不甘，却无话可说。
她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即便有卢卡恩·麦克莱恩那个规格外的怪物在背后指导，但将一切融会贯通，并付诸行动的，终究是塔娜和伊芙自己。这份努力，不容抹杀。
塔娜拿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抱住了她。
“以后见到我的朋友们，要乖乖叫前辈，知道吗？”
“……啊？”
塔娜松开她，笑着眨了眨眼，最后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站起身。
少女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时忘了哭泣。
“谢谢大家。虽然有本家分家之分，但我终究是姐姐啊。”
“塔娜……”
伊芙尊重她的选择，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塔娜望向卢卡恩，又看了一眼伊芙，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面向王室侍从，朗声说道：“我愿意代替巴托莉，作为侍女前往王宫。”
就这样，在今天。
塔娜·克里斯塔离开了伊埃斯学院。
***
王家直属的马车，“天极铁车”。
其名寓意，即便远在大陆尽头的万里之外，也能风驰电掣般抵达。
它比大陆上任何马车都快，车身由精钢铸就，坚不可摧。
对马车爱好者而言，这便是梦幻逸品，能亲眼一见，就足以吹嘘一生。
当然，技术的果实，从来不只有甜美的一面。
能拉动这种马车的马匹本就稀少，它们长期浸泡在药物与魔法之中，寿命连普通马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奥莉薇拉看着缓缓驶入别宫的天极铁车，屏住了呼吸。
马车快得离谱，她甚至来不及收到任何关于访客的通报。
“去看看，贝露蒂娅。”
“是，公主殿下。”
奥莉薇拉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仪态，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快步走下楼。
按理说，区区一个侍女，远不值得她亲自迎接。
但对她而言，招募侍女本身，就是一个求救信号，一个请求援助的暗号。
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领会了。
停在别宫前的天极铁车，正极不寻常地剧烈晃动着，连驾车的车夫都一脸惊慌。
奥莉薇拉挥手示意车夫打开车门。
车夫躬身行礼，握着那扇不断震动的车门，似乎有些犹豫。
最终，他像是下定决心，猛地一把拉开车门。
瞬间，奥莉薇拉、贝露蒂娅和那名车夫，都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件事——
天极铁车关上门时，隔音效果究竟有多么出色。
“看见了吧！你绝对看见了！你这个垃圾！大色狼！你对伊芙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不是，我那是没地方躲啊！总不能站着被抓吧？而且我都说了我闭着眼睛了！”
“鬼扯！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钻进裙子和出来的时候，表情根本不一样！还敢狡辩！”
“喂！你这是想把我塑造成变态吗？紧急关头让我钻进去的不是你吗！”
车厢里，塔娜穿着一身典雅的礼服，言行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正气得满脸通红。
而在她对面，一个黑发少年正满脸不耐地大声回嘴。
正是卢卡恩·麦克莱恩。
“啊，啊啊……”
看到卢卡恩那张脸的瞬间，奥莉薇拉险些就要克制不住，直接扑进他怀里。
“你们退下吧。”
“是，遵命。”
生怕被殃及池鱼的车夫如蒙大赦，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的退下了。
“还是老样子呢。”
旁边的贝露蒂娅苦笑着说，奥莉薇拉点了点头。
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她的求救信号。
他甚至……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拯救她。
“卢卡恩！卢卡恩！啊啊，卢卡恩！”
难以抑制的感动涌上心头，奥莉薇拉向前一步，正要呼唤他的名字。
“安静点！现在正说到关键地方呢！我快被当成变态了！在学院里被冤枉就算了，现在又来一次！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你就别看啊！闭上眼睛很难吗？”
“我是钻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看到了吧！你承认你看到了！刚才还说没看到！而且为什么出来之后表情那么奇怪啊！”
“那个，那个……”
贝露蒂娅试图上前，维护一下自己那位从一开始就被无视的公主殿下的颜面。
“呃……”
但她所侍奉的公主殿下，在听到“安静点”这句粗暴的命令后，脸颊竟微微泛红，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晶莹，正双手抱胸，一脸陶醉。
“说啊！你为什么要穿那种内衣？那根本就不能算穿了吧？跟没穿有什么两样！”
“你！你！你以为我愿意穿成那样吗？！”
塔娜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就朝卢卡恩扑了过去。
但他只是轻轻一侧身，就在狭窄的车厢里，游刃有余地躲开了她的攻击。
“唔，呃。”
“……真是好久不见了，感觉却像过了好久一样呢。”
贝露蒂娅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早就放弃了收拾这种烂摊子的愚蠢念头，只是呆呆地仰望着天空。
今天的云，真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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