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练这种事，要是双方水平差得太远，不仅白费功夫，还可能养出一身坏习惯。
所以，给塔娜和伊芙找个合适的搭档，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卢卡恩拍了拍手，示意众人看向他身后。
“所以，我把今天的客人请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大清早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西奥多。
他一脸不爽，故意把嘴张得老大，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
旁边的梅娅也半眯着惺忪的睡眼，正用力地挠着后脑勺。
“这位是西奥多，D班里拳头最硬的家伙。”卢卡恩介绍道，“至于这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名鼎鼎的梅娅。”
“哈……要不是梅娅非要我来。”西奥多含糊地嘟囔着。
“我早上困得要死，身子都僵了。”梅娅也跟着抱怨。
“听见没？”卢卡恩笑着说，“这两个可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你们尽管放开手脚，狠狠地打。”
说着，他将两把木剑分别抛给了西奥多和梅娅。
“对手用剑，你们也用剑。”
梅娅的战斗风格，向来是靠魔力强化身体，再用上一套野蛮的街头打法。
简单粗暴，毫无章法，却总能出奇制胜。
作为她的小跟班，西奥多自然也是一路货色。
他看着手里的木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嫌弃”。
“加、加油！我们尽力就好！”
塔娜反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倒是平时沉默寡言的伊芙，此刻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鼓励着她。
两人的角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颠倒了过来。
在伊芙的鼓舞下，塔娜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木剑。
“梅娅，过来一下。”
卢卡恩站在四人中央，正准备宣布对练开始。
他朝梅娅招了招手。
那姑娘像是早上没睡醒，又像是没吃到糖，嘴里嘟嘟囔囔地晃了过来。
“干嘛？”
“尽量拖时间。”卢卡恩压低声音，“不过，你可以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打。”
“……真的假的？”梅娅挑了挑眉，“阿斯卡利家那两个家伙，可不是我这种打烂架的路数啊。”
梅娅觉得，用自己这种野路子去当陪练，恐怕不太合适。
卢卡恩却让她不用在意。
“那西奥多呢？”梅娅又问，“说句不好听的，他打起架来也挺黑的。”
“他？”卢卡恩轻笑一声，“他是凑数的，顺便给塔娜和伊芙送点自信。”
“喂，不至于把他看得这么扁吧？”梅娅有点不服气。
卢卡恩当然知道西奥多的拳头不赖，这一点，正如梅娅所说。
但西奥多的强大，更多是源于那股不要命的胆识和韧劲，是一种气势上的压迫。
可一旦让他握上剑，这身本事恐怕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上次实技考核，卢卡恩亲手领教过，对此再清楚不过。
“我们这边的人，也不是软柿子。”
卢卡恩的语气里透着自信。
单论跟着他训练的时间，塔娜和伊芙加起来，就足够把西奥多按在地上摩擦了。
“我们？难道我不算‘我们’吗？”梅娅不满地了嘴。
“……回去准备。”卢卡恩催促道。
梅娅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卢卡恩随即高声宣布对练开始。
“速战速决！老子还要回去补觉呢！”
西奥多大吼一声，像头蛮牛一样率先冲了出去。
梅娅却还愣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
西奥多大概以为梅娅会跟上，见她没动，心里还咯噔一下。
但在两个女孩面前，面子不能丢，他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冲了上去。
……虽然他也不觉得，打赢两个女孩子有什么可帅的。
总之，西奥多以一对二，迎上了伊芙和塔娜。
他只知道这两人上次考核成绩堪堪吊车尾，想来应该能轻松拿下。
然而。
“我先来！”伊芙低喝一声。
“我跟上！”塔娜紧随其后。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人的剑光交织成网。
西奥多瞬间手忙脚乱，只觉得眼前全是剑影，根本招架不住。
最终，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他的额头和腰侧同时中招，整个人“扑通”一下，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哇哦，你们两个，进步不小嘛。”
梅娅单手扛着木剑，一下下地轻拍着自己的肩膀，倒是坦率地承认了她们的实力，随即迈步向前。
塔娜和伊芙原以为会是二对二，但眼下变成了一对一，她们也没有丝毫松懈。
毕竟，眼前的梅娅，可是靠着一双小拳头，就把学院里那群刺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狠角色。
不过，这次对练禁止使用魔力。
这意味着，她最擅长的身体强化派不上用场。
脱去那层魔力外衣，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挨了打会痛，痛了也会哭。
“哈！”
这一次，依然是伊芙率先出击。
她很清楚，自己在这场对练中的任务，就是给塔娜创造机会。
啪！
两人的木剑狠狠撞在一起。
力量上，梅娅占据了绝对上风。
伊芙被震得连连后退，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塔娜抓准空隙，箭步上前，手中木剑直刺梅娅的腹部！
完美命中。
这一击，本该让梅娅痛得弯下腰，踉跄倒地。
然而——
“呃！”
梅娅死死咬住牙关，腹部肌肉猛地绷紧，竟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下一秒，她用蛮力荡开伊芙的剑，转身就朝着塔娜扑了过去。
疯狗般的韧性。
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哪怕姿势再难看，手段再卑劣，只要能成为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就行。
这不是天生的坚韧，而是在无数次街头巷尾的厮杀中，为了活下来、为了赢，一点点磨练出的本能。
“后巷女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不过，这么练真的有用吗？”
夏昀和凛结束了自己的对练，走过来观战。凛忍不住问道。
她们俩和塔娜、伊芙的实力差距太大，并不适合当陪练。
“对手的风格，跟她们两个完全是反的吧。”
这也正是刚才梅娅提出的那个疑问。
卢卡恩抱着双臂，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场上的三人，嘴上回答道：“首先，得让她们先学会‘打架’。那两个人，平时除了实技考核，根本就没跟人动过手。”
不管对手是骑士还是魔法师，是街头混混还是魔物，总得先习惯战斗的节奏和痛楚。
因此，这一周，卢卡恩不仅要让她们跟梅娅打，还要安排各种水平相近的对手，进行尽可能多的实战练习。
“至于怎么对付那对双胞胎，由我来教就够了。”
卢卡恩嘴角微微上扬。
当然，这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
“来，卢卡恩，吃这个。”
“……我们不是刚吃完午饭吗？”卢卡恩有点无奈。
“你运动量那么大，不多吃点怎么行。”
最近，这位青梅竹马的关心，似乎有点过了头，让卢卡恩颇为不适。
凯瑟琳将亲手做的三明治递过来，顺势紧挨着他坐下，吐气如兰。
既然递到了嘴边，卢卡恩便接过来，咬了一口。
凯瑟琳的容貌太过出众，她的出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不常接触她的二年级学员。
“哇，那个学姐也太美了吧。”
“是三年级A班的凯瑟琳学姐！上次我手帕掉了，就是她帮忙捡的，羡慕吗？”
“什么？！要是我的话，那手帕我肯定一辈子不洗了！”
“废话！我现在天天把那手帕揣兜里呢！”
喂喂……卢卡恩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相当不得了的发言。
凯瑟琳对这些议论声仿若未闻，就像听见了路边的虫鸣，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怎么样？好吃吗？”
卢卡恩刚咬了一口，她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他咀嚼了几下，没有刻意夸赞，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吃。”
三明治这种东西，本就很难做得难吃。
但卢卡恩能尝出其中的用心，分量也给得十足。
“嘿嘿。”
凯瑟琳立刻笑了起来，那笑容干净清澈，像个不谙世事的乡下姑娘，透着一股纯朴的天真。
就这样，卢卡恩像个四处发掘潜力股的球探，目光灼灼地盯着运动场上，正在为竞技赛练习“战斗足球”的本·阿斯卡利。
巴托莉·阿斯卡利则在练习别的项目。
或许是中场休息，她竟径直朝卢卡恩这边走了过来。
“您不用躲起来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为什么要躲？”卢卡恩头也不抬，“不想被看，你自己换个地方不就好了。”
他确实是在暗中观察对手，但说白了，也只是光明正大地坐在运动场的台阶上。
作为伊埃斯学院的学生，这本就是他的权利。
走过来的巴托莉·阿斯卡利似乎并不介意被他窥探，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怒意。
“您盯着这边太久了。”巴托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朋友们都在议论，我是不是成了‘夜王’的下一个目标。”
“……”卢卡恩一时语塞。
“不好意思，能请您多看看本那边吗？”
巴托莉说完，转身就要走。
卢卡恩想了想，对着她的后脑勺问道：“对了，你们不提前准备一下吗？”
塔娜和伊芙从一大早就开始玩命训练，这几个人倒好，只顾着准备竞技赛。
卢卡恩心里有点不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想到，巴托莉却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荒唐的笑意。
“有那个必要吗？随便挥几下剑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浪费时间？”
这份轻蔑，简直毫不掩饰。
“话别说太满，小心到时候输得很难看。”
“呵，”巴托莉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转身走开，“你们就尽管看，尽管教吧。把能做的都做了，然后输掉……这样，塔娜姐姐才会彻底死心，不是吗？”
卢卡恩沉默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时，身旁的凯瑟琳忽然探过脸来。
“夜王？下一个目标？那是什么意思？”
她好奇地眨着眼睛。
“……阿瑞斯那家伙被人叫夜王，估计是传闻传歪了，把我和他搞混了吧。”
***
整个房间，都被一种令人窒息的粉色包裹着。
奥莉薇雅向来讨厌这种颜色。
从淡粉色的墙纸，到缀满荷叶边的艳红窗帘，再到那张被粉色天篷笼罩的大床。
就连厚实的被子和三个枕头，也无一例外，全是粉色。
奥莉薇雅甚至怀疑，这是姐姐们为了把她逼疯，才精心设计的牢笼。
她厌恶这个房间，却无力改变分毫。
‘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
无论是人还是物，无论对方是否有意，只要自己伸出手，一切都会被玷污、毁坏、分崩离析。
到后来，她甚至连伸出手，都变得犹豫不决。
这份恐惧越陷越深，最终，奥莉薇雅选择隐瞒身份，逃也似的来到了伊埃斯学院。
在那里，没人知道她是公主。
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奇妙。
尤其是那个愤怒地朝她挥剑的少年，卢卡恩·麦克莱恩。
那一刻，或许是奥莉薇雅此生中，为数不多感到心跳加速的瞬间。
“他……会发现吗。”
虽然身处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房间，但奥莉薇雅仍在心中默默祈祷。
因为她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门开了。
她以为是专属侍女贝露蒂娅，可来人并非是她。
“哥哥。”奥莉薇雅轻声开口。
“在自己的房间里，感觉如何？找到自己该待的位置，心情应该不错吧？”
第一王子，奥利弗·德·弗吉尼亚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挺着肚腩的莱曼家族族长，奥列格。
以及，最后一人。
“真是个充满公主气息的房间呢。”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象征着苦修与磨砺的神职服，银色的长发如星河般璀璨，耳朵上，戴着一枚时钟分针形状的耳坠。
只一眼，奥莉薇雅便知道，她绝非凡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奥莉薇雅瞬间就认出了她。
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物。
无数显赫的贵族都曾向她寻求建言，却又都像守护秘宝一般，将她的存在死死瞒住。
无数个代号，在奥莉薇雅的脑海中逐一浮现。
最初的行者。
独行的观测者。
全知之人。
但比起这些繁杂的称号，还有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
“时之神女。”
奥莉薇雅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这个名号。
被道破身份的神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慈悲，而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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