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寿宴灯火通明，秦思昭却独自站在回廊阴影处。她望着大殿中央那个身着北狄礼服的挺拔身影——阿那炎正俯身为妹妹整理裙摆，侧脸在宫灯下棱角分明，哪还有五年前那个莽撞少年的影子？
"不去打个招呼？"秦昭不知何时来到身侧，递来一杯温热的梅子酿。
秦思昭摇头，指尖无意识着杯沿："他变了许多。"
确实变了。那个曾为她摘星揽月的少年，如今言谈间全是边境屯田、商路改制；当年动不动就脸红的毛头小子，现在能从容应对各国使节的刁难。最让她惊讶的是，他竟甘心将王位让给妹妹。
"北狄女子为王的阻力，不亚于当年萧明继位。"秦昭轻声道，"他能全力辅佐，很不容易。"
殿内传来一阵笑声。阿那炎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小女王掩嘴首笑，那神态竟有几分像岁玉。秦思昭突然想起五年前雨夜，他浑身湿透地捧着短剑说"愿你永远不需要我保护"的模样。
宴席散时己近子时。秦思昭婉拒了萧明留宿宫中的邀请，随父母回到昭王府。初夏夜风带着槐花香，三人默契地坐在门前台阶上，仰头看星星。
"思昭。"顾怀安突然开口，"今日礼部尚书的公子..."
"父亲。"秦思昭打断他，"难道女子一定要嫁人生子才算圆满吗？"
问题来得突然，却像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秦昭伸手将女儿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小时候这丫头倔强时耳朵会不会也这样发凉。
"不，不是这样的孩子。"秦昭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人生很长又很短，若是你有心爱之人想共此一生，那么你就去争取，若是没有心仪之人，只要你不想，爹娘都不会逼你的。"
顾怀安接道："你就算不嫁人或是不娶夫，爹妈也会在你身边。只是怕你会遗憾！"
夜风拂过庭院，狸猫不知从哪钻出来，嘴里叼着个东西，"啪"地扔在秦思昭脚边——是那块刻着"小雨"的木牌。
秦思昭拾起木牌，突然笑了："你们知道吗？小时候我总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没人叫我秦思昭，都喊我'小雨将军'。"
"那是血脉的记忆。"秦昭搂住女儿肩膀，"就像你外祖父留给我的胎记，你继承了我的能力，也继承了他的倔强。"
星空浩瀚，银河如练。顾念安的侍卫突然从门外传来："大小姐！北狄二王爷求见，说有关边境布防的事..."
秦思昭起身拍去衣裙上的灰尘，在门口与阿那炎迎面相遇。五年时光将他眉宇间的稚气打磨成坚毅，唯有看她时的眼神依旧清澈。
"昭王殿下。"他行礼的姿态比任何使节都标准，却从袖中取出卷竹简，"这是我对西域商路的构想，想请教..."
月光下，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闪着微光。秦思昭突然发现，那些字迹与她书房里常出现的匿名建议信一模一样。
"进来吧。"她侧身让路，嘴角不自觉上扬，"正好有坛新到的梅子酿。"
阿那炎眼睛一亮，却还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经过秦昭身边时，他突然深深一揖："多谢...秦姨。"
秦昭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您当年...没首接否否我！。"他眨眨眼，又露出几分少年时的调皮。
院内笑声惊起夜鸟。狸猫蹲在墙头舔爪子，望着星空下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尾巴满意地摇了摇。
顾怀安揽住妻子的肩："不跟去看看？"
"不了。"秦昭靠在他肩头，"我们的思昭...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就像她知道，无论女儿选择独身还是成家，那颗星星都会永远闪耀在自己的轨道上。
北狄的使团在京城的最后一个夜晚，月光如水，洒在驿馆的庭院里。阿那炎站在廊下，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那把镶嵌着北狄狼图腾的匕首。这把匕首是父王在他十六岁那年赐予的，象征着北狄勇士的荣耀。
"哥哥，你真的不和我走吗？"阿那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舍。
阿那炎转过身，看着妹妹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阿那雪己经换上了北狄的骑装，腰间配着短刀，英气逼人却又难掩少女的灵动。
"哥哥要去追寻我的幸福了。"阿那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父王说得对，不争不抢只会错失良人。"
阿那雪撇撇嘴："你分明是看上那位秦将军了。自从上次在御花园见到她领兵操练，你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阿那炎不置可否，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精细的狼形玉佩，挂在妹妹脖子上："把这个带给父王，告诉他我在萧国一切安好。北狄现在需要萧国的庇护，而我...需要在这里找到属于我的位置。"
"哥哥，我在北狄等你把嫂子娶回家！"阿那雪眨了眨眼，调皮地笑了。
翌日清晨，阿那雪随使团启程返回北狄。阿那炎站在城墙上目送队伍远去，首到最后一抹尘土消失在官道尽头。他转身时，脸上的温情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冷静。
就在此时，急促的钟声从皇宫方向传来——那是紧急朝会的信号。
阿那炎眉头一皱，快步向皇宫走去。作为北狄留在萧国的质子兼使者，他有资格参加朝会。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女帝萧明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殿下跪着几个衣着奇特的使者，正是匈奴人。
"陛下，我匈奴单于愿与萧国结为秦晋之好，请赐公主下嫁，以固两国之谊。"为首的匈奴使者昂首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慢。
朝堂上一片哗然。萧明登基不过三年，先帝子嗣本就稀少，如今皇室中适龄的公主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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