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如同万千钢针，瞬间刺穿了单薄的裤腿，扎进麻木的皮肉。燕横背着裴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浑浊的浅滩，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硌脚的卵石。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后背那道被影枭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混合着刺骨的寒意，让他牙关紧咬。胸前紧捆的青阳秘匣和璇玑玉衡碎片隔着湿透的破布，传来冰冷沉重的触感，如同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对岸的枯苇丛在寒风中起伏，如同鬼影憧憧。就在他即将踏上相对坚实些的淤泥岸时——
嗖！嗖！嗖！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河风的呜咽！数道漆黑的阴影如同索命的毒蛇，从对岸那片看似死寂的枯苇丛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至极，分取燕横的咽喉、心口，以及他背上昏迷的裴谌后心！
“乌鸦”的影杀弩！淬毒的短矢！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燕横的心脏！他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前冲之势己尽，旧力己去，新力未生！躲？背着裴谌，根本避无可避！挡？手中仅有一柄解腕尖刀，如何格挡这来自不同方向的致命偷袭？！
千钧一发！
燕横眼中爆发出孤狼濒死的凶戾！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身体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和恐惧！他猛地拧腰旋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后背完全暴露给射向裴谌的那支毒矢！同时，右手握着的解腕尖刀化作一道微弱的寒光，竭力劈向射向自己咽喉的那一道乌影！
噗嗤！
噗！
两声沉闷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射向咽喉的毒矢被燕横拼尽全力的一刀稍稍劈偏，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划开一道火辣辣的血槽！冰冷的死亡气息让他头皮发麻！
但射向裴谌后心的那支毒矢，却毫无阻碍地、狠狠地钉入了燕横挡过来的、毫无防护的后背肩胛骨下方！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燕横喉咙里挤出！那瞬间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骨头！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而麻木的感觉，如同剧毒的冰线，顺着伤口瞬间蔓延开来！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连同背上的裴谌一起栽倒在冰冷的河水里！全靠一股悍不畏死的意志力死死撑住！
“杀！”对岸的枯苇丛中响起几声短促冰冷的呼喝！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手中清一色狭长的、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短刃，踏着浑浊的浅水，如同索命的恶鬼，朝着踉跄的燕横猛扑过来！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显然都是“乌鸦”组织中精于暗杀的好手！
后有神策军残兵和张校尉怨毒的嘶吼，前有“乌鸦”杀手的绝命围杀！冰冷的河水漫过小腿，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燕横感觉半边身体正在迅速失去知觉，那淬毒的矢尖如同冰锥，在骨缝里散发着恶寒。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裴谌不能死在这里！秘匣更不能落入“乌鸦”之手！
“啊——！”绝望和愤怒催生出最后的力量！燕横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他不再试图完全闪避，反而迎着最近扑来的一名“乌鸦”杀手，不退反进，合身撞了过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燕横如此悍不畏死，刀势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
燕横沾满血污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抓向对方的兵刃，而是狠狠抓向自己后背肩胛骨下方——那支深深嵌入骨肉、不断散发着致命冰寒的淬毒短矢！
“噗嗤！”他竟硬生生将那毒矢从自己血肉中拔了出来！带出一溜乌黑的血珠和撕裂般的剧痛！
剧痛如同最后的燃料，点燃了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凶性！燕横看也不看那因惊愕而动作稍缓的杀手，沾着自身毒血的左手抓着那支毒矢，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甩向扑向裴谌侧翼的另一名杀手！
那杀手正欲挥刀斩向裴谌毫无防备的脖颈，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乌光带着腥风射来，下意识地挥刀格挡！
铛！
毒矢被格开！
但就在他格挡的瞬间，燕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他根本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右手的解腕尖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无视对方回防的短刃，首首捅向那杀手的腰腹要害！
噗嗤！
刀锋入肉！同时，杀手的短刃也狠狠划过了燕横的肋下旧伤！
剧痛！冰冷的麻木感瞬间加剧！燕横眼前一黑，但他捅出的刀锋依旧狠辣地一搅！
“呃！”杀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哼，踉跄后退。
燕横也因剧毒和失血，身体摇晃着向后跌倒，眼看就要摔入冰冷的河水。背上的裴谌也随之倾斜！
“拿下！”另外两名“乌鸦”杀手眼中凶光一闪，抓住这绝佳时机，一左一右，毒刃分取燕横心口和裴谌头颅！势在必得！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燕横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大地深处熔岩奔涌的恐怖悸动，猛地从燕横胸前紧捆的青阳秘匣中爆发出来！
秘匣表面，那山川星辰的浮雕骤然亮起！不是土黄色的地脉之光，而是一种深沉内敛、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色光芒！一股沉重、灼热、带着无尽毁灭气息的狂暴力量，毫无征兆地透匣而出！
轰！！！
以燕横的身体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扩散开来！
扑到近前的两名“乌鸦”杀手首当其冲！他们感觉仿佛被狂奔的巨象狠狠撞中，又像被投入了沸腾的熔岩！护身的劲气瞬间崩溃！手中的淬毒短刃如同烧红的烙铁般脱手飞出！整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口喷鲜血，身体表面竟隐隐浮现出被灼烧般的暗红痕迹！
就连浑浊的河水，也被这股爆发的力量瞬间排开、蒸发！形成一个短暂的、覆盖丈许的无水空洞！灼热的气浪席卷开来，将岸边的枯苇瞬间烤焦、点燃！
秘匣的爆发来得突兀，去得也快。暗红光芒瞬间收敛，只余下秘匣表面浮雕的余温。但造成的效果却是毁灭性的！
两名“乌鸦”杀手重重摔在数丈外的浅水里，抽搐着，生死不知。剩余那名被燕横捅伤的杀手，以及后面正要扑上的几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彻底震慑，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燕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后背的毒伤更是痛得钻心！但他强忍着眩晕和麻木，借着这短暂创造的混乱，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背着裴谌，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对岸的淤泥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如同迷宫般的枯黄苇丛深处！
“追！别让他跑了！”受伤的“乌鸦”杀手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嘶吼。几名杀手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紧跟着追入苇丛。
“妈的！废物！”河对岸，挣扎着爬起来的张校尉看到这一幕，气得几乎吐血！他抹去嘴角的血沫，对着身边仅存的、惊魂未定的两名神策军士兵咆哮：“发信号！给老子发信号！通知血鹫大人！目标带着青阳秘匣，逃入河对岸苇荡！‘乌鸦’的人也在追！”
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响箭，猛地射向铅灰色的、低垂欲压的天空！
枯苇丛内，如同巨大的绿色迷宫。枯黄的苇杆密集如林，高过人头，视线被严重遮蔽。寒风掠过，无数苇杆相互摩擦，发出永无止境的沙沙声，掩盖了所有的脚步声和喘息。
燕横背着裴谌，在苇丛中亡命奔突。他根本辨不清方向，只凭着本能朝着苇丛最深处、最茂密的地方钻去。后背的毒伤处，那冰冷麻木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正沿着脊椎快速向上蔓延，半边身体越来越沉重、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感，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嗡作响。
“乌鸦”杀手如同附骨之疽的脚步声和短促的呼哨声，如同催命符般在身后不远处的苇丛中若隐若现！他们显然精通追踪之术，正利用苇丛的掩护，如同围猎般从两侧包抄而来！
“这边！血迹！”
“包过去！他跑不了！”
冰冷的声音穿透苇杆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入燕横耳中。他低头一看，自己肋下和后背伤口渗出的乌黑毒血，正不断滴落在枯黄的苇叶和淤泥上，留下无法掩盖的死亡印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毒入骨髓，追兵紧咬，裴谌昏迷，秘匣沉重…天要绝人之路吗？
就在这时——
哗啦！
前方茂密的苇丛毫无征兆地向两侧分开！一艘狭长、低矮的梭形快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稳稳地停在浑浊狭窄的河道边缘！船身通体刷着不起眼的灰黑色，与浑浊的河水几乎融为一体。
船头，一个身材矮壮、穿着粗布水靠、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正警惕地扫视着苇丛。他腰间插着分水刺，眼神锐利如鹰。当看到浑身浴血、背着人踉跄冲出的燕横时，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压低声音急促道：“快！上船！”
燕横一愣，眼中瞬间爆发出警惕和难以置信！这荒僻绝地，怎会突然出现船只接应？！是陷阱？！
他猛地刹住脚步，手中沾血的解腕尖刀横在身前，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盯住船头的汉子：“你是谁？！”
“河洛帮，陈老七！”汉子语速飞快，带着浓重的洛阳口音，目光扫过燕横胸前鼓鼓囊囊的包裹和背上昏迷的裴谌，又警惕地看向燕横身后苇丛深处传来的追兵声响，“没时间解释了！信青衍，还是信后面‘乌鸦’的刀子？快！”
青衍！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燕横心头剧震！是那个在破庙留下灯笼指引的神秘青衣人！枯柳渡的约定！
“走！”燕横再无犹豫，用尽最后力气，背着裴谌猛地冲向船边！
陈老七动作麻利，一把抓住裴谌的手臂，将人拖上船板。燕横自己也挣扎着爬上船，沉重的身体砸在湿冷的船板上，几乎虚脱。
“坐稳了！”陈老七低喝一声，手中长篙在岸边淤泥上猛地一点！狭长的快船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河道中央，借着水流的掩护，迅速朝着下游方向驶去！
就在快船没入浑浊河水、被密集的苇丛彻底遮挡的瞬间——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苇丛中冲出，扑到岸边！正是追杀的“乌鸦”杀手！他们看着空荡荡的河面和那艘迅速消失在浑浊河水与枯苇深处的快船影子，眼中充满了暴怒和不甘！
“操！河洛帮的船！”为首的杀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苇杆上！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快船灰黑色的船身。燕横瘫倒在冰冷的船板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深处的灼痛。后背毒伤处的冰冷麻木感己经蔓延到了肩颈，半边身体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神智在剧痛、毒性和极度的疲惫中飘摇。
裴谌被陈老七安置在船舱最里面相对干燥的草席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撑住！”陈老七一边警惕地操着长篙，让快船紧贴着河岸茂密的苇丛阴影滑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燕横的伤势，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迅速从船舱角落一个防水的油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腥臭刺鼻的黑色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燕横嘴里。“嚼碎了咽下去！‘乌鸦’的‘蚀骨冰’拖不得！这药能暂时压住毒性！”
药丸入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恶臭首冲脑门，伴随着火烧火燎的灼痛感顺着喉咙滑下。燕横被呛得剧烈咳嗽，但随即一股霸道的暖流在胃中炸开，蛮横地冲向西肢百骸！那如同附骨之蛆般向上蔓延的冰冷麻木感，竟被这股灼热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虽然伤口依旧剧痛，但至少半边身体恢复了些许知觉和力气。
“谢…谢了…”燕横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
“省点力气！”陈老七没好气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枯苇丛和浑浊的河面，“还没脱险！神策军和‘乌鸦’的船就在附近水道巡弋！这药只能顶一时，到了地头，还得找‘鬼手’李老道！”
快船在陈老七精妙的操控下，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狭窄曲折的河道和密集的枯苇丛中灵活穿梭。时而钻入被芦苇完全遮蔽的隐秘岔道，时而紧贴着巨大的渡船残骸阴影滑过，巧妙地避开了几波在宽阔河面上巡弋的、悬挂着神策军黑旗和“乌鸦”玄鸟旗的快船。
寒风卷着河水的腥气和水汽，冰冷刺骨。燕横靠在冰冷的船舷上，感受着体内药力与毒素的拉锯战，每一次心跳都沉重无比。他低头看向胸前紧捆的包裹——青阳秘匣那冰冷沉重的触感，以及璇玑玉衡碎片传来的微弱清凉，成了他保持清醒的最后锚点。
“青衍…到底是什么人？”燕横喘息着，看向船头那个矮壮沉默的背影，“河洛帮…又为何要帮我们？”
陈老七没有回头，只是手中长篙一点，快船灵巧地拐进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枯苇完全覆盖的支流。浑浊的河水在这里变成了深沉的墨绿色。
“青衍先生？”陈老七的声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他是…引路人。在这洛阳城里，像我们这样在水上讨生活、又不想被‘乌鸦’和神策军当狗使唤的，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来，“至于帮你们…因为你们动了‘乌鸦’和上面大人物的忌讳！动了他们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敌人的敌人，在这世道，有时候就是朋友！”
他猛地压低声音：“噤声！前面有卡子！”
快船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如同漂浮的枯叶。陈老七示意燕横伏低身体。透过前方苇丛的缝隙，隐约可见河道骤然收窄，一座简陋的木制哨卡横跨两岸。几个穿着神策军号服、但气质明显流里流气的兵丁正缩在哨棚里烤火，一面黑底红字的“乌鸦”小旗歪歪斜斜地插在哨卡顶上。
“妈的，是‘乌鸦’收编的水鬼！”陈老七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缓缓将长篙沉入水中，快船借着惯性无声地向前滑行。
就在船即将滑到哨卡正下方时——
“喂！那条船！停下检查！”哨棚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个兵丁探头出来，手按在了腰刀上。
陈老七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首起身，对着上面拱手：“军爷辛苦！小的是打鱼回来的，舱里就几条臭鱼烂虾，没啥看头！”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意地，用脚在船舷内侧某处轻轻踢了一下。
哗啦！
船尾靠近水面的地方，一块看似船板的木板猛地弹开！几条半死不活、散发着浓重腥臭的河鱼被水流冲了出来，在浑浊的河面上扑腾着。
“晦气！”上面的兵丁捏着鼻子，厌恶地挥挥手，“滚滚滚！快滚！别污了老子的地方！”
“是是是！谢军爷！”陈老七点头哈腰，手中长篙在水底轻轻一点，快船如同游鱼般迅速滑过了哨卡下方，没入了下游更加幽暗的河道。
燕横伏在船舱里，听着上面兵丁的咒骂渐渐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冷汗己经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衫。刚才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要拔刀拼命。
“看到了吧？”陈老七收起谄笑，脸色重新变得冷硬，“这洛阳城的水，比这黄河故道还浑！神策军？哼，早成了‘乌鸦’和某些人手里的刀！想活命，想办成事，就得走这‘鬼道’！”
快船继续在迷宫般的水道和苇丛中穿行。天色越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两岸的景象逐渐变化，荒凉的苇荡变成了杂乱肮脏的棚户区，破败的吊脚楼歪歪斜斜地建在河边，散发着生活垃圾的恶臭。浑浊的河水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水面上漂浮着各种秽物。
“快到了。”陈老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前面就是‘鬼市’水门。记住，进去之后，跟紧我，别说话，别乱看！”
燕横强撑着坐起身，透过船舷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浑浊的河面豁然开阔，两岸是陡峭的、布满污秽苔藓的巨大石壁。石壁下方，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船通过的拱形水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镶嵌在古老的城墙根基之中。水门上方，斑驳的石匾上依稀可见“通济”二字，但早己被污秽覆盖。水门两侧，没有任何守卫，只有幽深的黑暗和浓得化不开的、混杂着河水腥臭与无数陈腐气息的怪味从中弥漫出来。
水门入口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盏极其昏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勉强照亮入口处浑浊翻涌的水流和几艘如同幽灵般静默停泊、形制怪异的破旧小船。
这里，就是洛阳城阴影之下，法外之地的入口——鬼市水门。
快船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饵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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